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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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薑行樂了,馮效他們可全都幹咽了一口吐沫。
但他們不敢再程玉酌麵前露出半分怪異,照著趙凜所言,立刻搬了凳子過來。
可搬來了凳子,也得等太子爺發話不是?
趙凜並未太過在意,見程玉酌不再拒絕,心下微鬆。
他想著讓程玉酌做到他身邊來,偏偏落座的時候,程玉酌坐到了小棉子和成彭中間!
趙凜又不舒服了。
他不動筷子,馮效他們萬萬不敢,而程玉酌最懂規矩,她眼下算是客,當然也不會動。
趙凜沒辦法,隻能忽略座位帶來的不適,舉了筷子。
他這邊動了,程玉酌才拿起了筷子來。
馮效三人對這滿滿一桌子菜,完全沒有一點食欲,隻覺得渾身僵硬,不管是靠近趙凜,還是靠近程玉酌,三人就沒一個坐的安穩!
這頓飯,可怎麽吃啊?
而程玉酌見小棉子對著麵前的雜草丸子皺眉,還以為他不知這是什麽,笑著解釋了兩句,然後伸手夾了一顆放進小棉子碗裏。
“小棉子嚐嚐,這東西別有風味。”
話音一落,趙凜立刻掃射過去意味不明目光!
小棉子渾身陡然僵硬,程玉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敢吃麽?”
一院子的人都在演戲給程玉酌看,小棉子萬不敢在他這裏出了錯。
他連忙說這雜草丸子沒吃過,“聞起來味道還挺清香,想來必然好吃!”
小棉子戰戰兢兢掩飾著。
程玉酌笑起來,抬手又給他夾了一個。
這院中人,她和小棉子認識最久,而小棉子年紀不大,程玉酌隻把他當小孩子一樣。
但是小棉子再一次感受到了趙凜掃過來的目光!
這一次,那目光中的不滿簡直如飛箭一樣像小棉子射來。
小棉子快哭了:姑姑,放過奴才吧!
程玉酌似有察覺。
眾人已經動了筷子,趙凜也夾了麵前的藕帶吃起來,按照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程玉酌也就不再說話了。
小棉子麵對盤子裏的兩隻雜草丸子,犯愁:
吃,怕太子爺目光要砍他頭;不吃,誤了程姑姑的心意,太子爺不還是要砍頭嗎?
橫豎都要砍頭,做個飽死鬼吧!
小棉子幹脆地將兩隻雜草丸子都放進了嘴裏。
成彭在旁瞧著小棉子那豁出去的樣,嚼了半截的菱角一下把他噎住了!
那菱角個頭著實不小,成彭被噎得臉都紅了。
程玉酌嚇了一跳,連忙給他舀了一勺湯水。
“快快喝口湯水咽下去!”
她甚至把碗送到了成彭臉前。
成彭本來快咽下去了,突然感受到了來自趙凜的陰沉目光,嚇得他這口菱角又翻了上來。
而程玉酌還以為他沒這樣吃過菱角,在旁急的不行,已經把碗端到了他嘴邊。
“這菱角個頭大又實,你快喝口湯!”
成彭終於知道小棉子方才為何一副豁出去的樣子了!
成彭也豁出去了,接過來程玉酌遞來的湯,一口喝了下去,緩了過來。
“多謝……多謝姑姑!”
程玉酌在旁大鬆了口氣,“可是沒這樣吃過菱角?倒是怪我了,不該點這些稀罕菜。”
“誰說的?”趙凜悶悶接過話來,點著那藕帶,“這藕帶便爽脆清口,甚是好吃。”
他又掃了成彭一眼,“是他無福消受罷了!”
成彭這回沒疑惑,他知道太子爺所謂的“無福消受”到底是什麽!
成彭心裏哭著點頭,同程玉酌道,“是這菱角太好吃,我才貪吃噎著了,姑姑莫要自責。”
“這樣嗎?”程玉酌笑著搖了頭。
因著成彭的出醜,飯桌上的氣氛倒是和緩了一時。
趙凜瞧著程玉酌這幾日為了永興伯府的事情,越發瘦了,想給她夾一筷子醬鴨,讓她多吃些。
可他和程玉酌中間還隔著小棉子,另一邊更是隔著馮效和成彭兩個人。
趙凜恨不能讓他們三個人憑空消失!
小棉子和成彭都從趙凜瞬間低沉的氣壓中感受到了,戰戰兢兢。
趙凜無奈,隻能叫了馮效,“把這盤醬鴨和那盤蟹粉銀魚換到司珍麵前。”
他囑咐程玉酌,“這些也都是江南菜式,你多吃些。”
程玉酌說不用,馮效已經端起了那盤蟹粉銀魚,“正是正是,姑姑多吃些才好!”
馮效剛才瞧見小棉子和成彭的醜相,心裏正想著吃過飯,一定要好好教訓兩人,不然下次太子爺可就真要發火了!
然而馮效沒想到,這蟹粉銀魚怎麽這麽燙,他端到半截,手指頭都要燙掉了!
程玉酌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異常,連忙將那蟹粉銀魚接了過來。
她看見馮效那燙紅的手,“竟燙成這樣,我去弄些井水來!”
她說著就要幫馮效去弄些井水,而馮效已經懵了。
隻見太子爺眼裏火氣蹭蹭,這才是真的要把馮效燙死了!
“姑姑千萬不用!”
程玉酌訝然看過來,馮效忍著疼捏了捏手指,“我這好著呢,姑姑不用勞煩,快快吃飯吧!”
再不吃飯,太子爺要炸了!
程玉酌見他好像真的沒事,才又坐下。
而趙凜已經被自己三個蠢奴才氣暈了。
可氣暈之餘,又覺得程玉酌對他們都照顧過了,是不是也該輪到自己了?
趙凜做正了身子,目光看向程玉酌。
然而程玉酌一頓飯已經打了三個岔,當下隻想認真吃飯,因而隻顧眼前的菜,連頭都沒抬。
趙凜左等右等,程玉酌已經夾了三筷子菜,還是沒注意到他!
馮效三個人密切關注太子爺的動向,當下見太子爺一臉幽怨,都嚇傻了。
他們三個齊齊看向程玉酌:程姑姑啊,求你看看太子爺吧!
所謂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程玉酌感受到了眾人的目光,終於抬起了頭來,正好對上了趙凜的目光。
趙凜抿著嘴看著她,希望她讀懂自己的心思。
可程玉酌疑惑問他,“怎麽了?”
趙凜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他指了指程玉酌一旁的酒釀圓子,“可能給我盛一碗?”
那語氣,就好像是吃不上牛乳的靜靜!
馮效三人全都屏氣凝神。
程姑姑,就給太子爺一點點關注吧!求求了!
程玉酌不負眾望,她說好。
馮效三人皆鬆了口氣,趙凜眼中也立刻露出了輕柔神色。
誰想程玉酌又笑著說了一句。
“我給你們每人都盛一碗吧!”
話音一落,馮效三個當場石化。
趙凜覺得自己的心都涼了。
屋頂上的薑行,差掉從房簷上滾下去。
他肚子都要笑破了。
太子爺這頓飯,是不是氣飽了?
趙凜是氣飽了。
他不明白,自己在程玉酌眼裏,就一點點特別都沒有嗎?
可她在自己心裏,卻一日同一日不一樣!
明明一月之前,他還不識得她,也以為她不過是尋常的女人而已。
可現在,他知道她不同了,甚至和那個他找了很久的人,也全然不同!
趙凜一下午都神色陰鬱,馮效三個當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馮效三個皆是惆悵,三人趁著趙凜看折子,小聲在外反省。
成彭的問題最多,“太子爺對程姑姑隻能這般好了,程姑姑到底明白不明白?若是不明白,怎麽才能明白?若是明白,這般態度難道是對太子爺無意?”
馮效提醒他,“程姑姑眼中,太子爺隻是替身侍衛,甚至連名字都不曉得呢!”
成彭又問,“就算不知道名字,可太子爺對她多好,這總是錯不了的吧?”
馮效摸了摸下巴,小棉子試著道,“奴才倒是覺得,姑姑到底是二十五的人了,約莫真把太子爺當成她弟弟那般對待吧!”
他這樣說,三人都靜默了一時。
正好靜靜搖頭擺尾地跑了過來,小棉子莫名又補了一句。
“也可能當成靜靜……”
話一出,就被馮效和成彭捂住了嘴。
“找死啊你!”
馮效和成彭把小棉子堵到牆角教訓了一頓,見薑行出沒,把他拉了過來。
“你們江湖人懂得多,你說咱們要不要替太子爺暗示一下程姑姑?”
薑行抱臂而笑,“你們要是想把程姑姑嚇跑,讓太子爺發火砍人,就隨便啊!”
馮效他們全都縮了脖子。
“那你說怎麽辦?”
薑行攤手說還能怎麽辦,“讓那位爺自己憑本事唄!”
馮效三人相互對了個為難的眼神。
太子爺除了那位主子,從來沒碰過女人,他怎麽憑本事啊?
幸而有消息傳了過來,終於把這個難題揭過了。
馮效領了消息進了東廂房。
這才發現太子爺手裏的折子,還是一刻鍾之前的那一道。
嘖嘖!
“爺,襄王那邊有消息了!”
趙凜聞言,這才回了神,將亂七八糟的折子放到了一旁。
“可是三年前的事查到了?”
“正是!”馮效連忙把事情說了來。
襄王同鎮國公早有聯係,三年前再往前,看起來像是鎮國公在有意巴結襄王。
而三年前,先太子南巡,因河南信陽,也就是鎮國公的老家爆發鼠疫,而親自前去指揮救災。
但是如今,趙凜的人卻查到,在那鼠疫傳播之初,鎮國公就被信陽官府請去商議此事。
就在當天,鎮國公派了人往襄陽而去。
接著不到兩日,襄王就派了人手跟著鎮國公返回信陽。
而那幾個被派過去的人手,一直到先太子去了信陽後壓下那鼠疫離開,他們才返回。
趙凜的人找到了被鎮國公府攆出去的下人,那下人曾經無意間見過那幾人,都被安排在鎮國公的秘密小院中,這幾人神出鬼沒,旁人皆不知道這幾人的存在,可那幾人去了信陽不到三日,鼠疫突然大範圍爆發!
趙凜聽完傳信,手下已經攥了起來。
襄王趙樓,當年果然有預謀!
他曾經以為先太子南巡至襄陽,聽聞附近信陽鼠疫嚴重前去督導,是因為先太子素來仁慈,心係百姓。
沒想到,正是因為先太子心係百姓,這才落入了襄王的圈套!
襄王自鎮國公處得到了鼠疫情形,先安排了人過去布置。
而後在先太子臉前故意露出信陽鼠疫百姓受苦之事,故意將先太子推去了信陽,為了遮掩,甚至還做出了跪勸先太子以大局為重的模樣!
趙凜手下緊攥。
襄王趙樓果真是打得好算盤,如今看來,隻怕他派去信陽的那幾人,不僅是推波助瀾那般簡單!
先太子千防萬防還是得了鼠疫,同這幾人怎麽脫得了幹洗!
趙凜沉了口氣,抿著嘴不言不語。
半晌,趙凜吩咐馮效繼續查,將重點集中在襄王身上。
他既然敢暗害先太子,隻怕心中所想不是動搖國本這麽簡單。
三年過去,襄王必然儲蓄了不少力量了!
馮效領命,正要下去,趙凜又問了他。
“諸王畫像之事,如何了?”
馮效連忙道,“回爺,就在這一兩日了!”
趙凜點頭,又說起了程獲,“盡快比對,若有消息,立刻安排人手查探程獲下落。”
“奴才明白!”
翌日,趙凜見程玉酌穿了一身素衣白裳,頭上的朱釵也換成了月白色的絨花,襯著她越發顯得安靜溫柔。
趙凜不知她為何這般打扮,問了成彭才曉得,原來今日是程玉酌父親忌日。
當年那反詩案雖然程家無辜,可無有根基的官場人,實在難能避開。
皇上當年剛繼位,立刻就有反詩出現,且不隻那一人那一首,前前後後因此被問罪抄斬的有十幾家之多!
那場文獄將不少江南文臣之家連根拔起,程家隻是不幸,受到了牽連。
趙凜歎氣,皇上的性子總有幾分難以捉摸,隻是他為人子的,無話可說。
趙凜讓馮效安排下去,屆時南巡到了江南,可多訪兩座書院。
江南文風鼎盛,因著當年的事情沉寂了不少,也是時候恢複了。
而程玉酌今日一日茹素,又從程姝的胭脂鋪子拿了些程姝親手折疊的紙錢回來。
她還以為妹妹會記不清父親的忌日,可胭脂鋪子的人說,每年父親母親的忌日,程姝都會親手折了紙錢燒給父母。
程玉酌心下微安,準備晚飯後,將自己和妹妹折的紙錢,全都燒給父親。
她如今已經找到了妹妹,隻盼父親在天有靈,保佑她盡快找到阿獲。
程玉酌晚間用過飯,同刑春一道收拾了一番,送走了那母女,正要拿著紙錢去後罩房,卻看見馮效的手下背著一包畫卷過來。
那侍衛同她行禮,“姑姑安好。”
這時,一幅畫卷在他行禮之時落了下來。
程玉酌連忙俯身撿起那畫卷,卻見畫卷上寫了一個“襄”字。
她忽的心下一動。
襄?難道是襄王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