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雲泥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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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縵縵敏銳的發現,在將王子豪的原話縮句後,卿雲已悄無聲息的完成了概念的偷換。
    將原本的‘高考’的限定範圍,替換成了整個人生。
    秦縵縵對著台上顯然已經開啟裝逼模式的卿雲,翻了一個秀氣的白眼。
    她忽然想通了一點,之前的不科學變成了合理。
    從卿雲的語文、英語卷麵上看,閱讀理解最差。
    閱讀理解,其實講究的是文字邏輯。
    能這麽快速的找到對方的語言漏洞,進而挖坑讓對手自己不自覺的跳下去……
    這機辯實力,語文怎麽可能差?
    那麽……
    秦縵縵一雙好看的大杏眼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臭男人太壞了。
    控分!
    喪心病狂的控分!
    他到底隱藏到了哪一步?
    自己會不會輸?
    還未分科時,高一學年的大考成績排行是九科通排,不喜歡背書的她,輸給卿雲很正常。
    高二學年的她,為了避免被老師抓去參加競賽耽誤時間,也在控分。
    那時沒有被家事拖累的卿雲,成績非常均衡,畢竟高二期末考試和高考完全是兩個維度。
    一個隻是高二下期的學習內容考察,一個是高中三年的檢閱。
    如果按部就班的複習,其實兩人很難分出勝負。
    拉開卿雲和她差距的是高三。
    從卷麵也能看得出來。
    缺席了高三第一輪對知識點穿針引線複習的卿雲,成績立刻直線下降。
    這也很合理。
    但秦縵縵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是控分!
    作為一個超級學霸,秦縵縵很清楚控分的真實目的。
    不是為了低調,也不是為了扮豬吃老虎,更不是為了裝逼,而是為了更好的錘煉自己。
    如果一張卷子做完是滿分,對於一個學霸來說,等於浪費了兩個小時的時間來完成了一項機械工作。
    而控分,則不一樣了。
    精準的控分,要求自己對所有知識點了如指掌,基本功需要非常的紮實,尤其是心態要過關。
    特別是文科類的科目,要想控分難如登天。
    不對!
    想到這裏,秦縵縵忽然意識到了漏洞。
    不是控分!
    是藏拙!
    人科不可能控分,做不到,特別是語文!
    隻能是藏拙!
    藏拙與控分的目的不一樣,藏拙是為了扮豬吃老虎,在最後的一刻橫空出世力壓眾人。
    那麽問題來了!
    他想陰誰?
    秦縵縵頓時鼻息粗重了幾分。
    好你個臭男人!
    她心裏一轉,便為卿雲的‘藏拙’找到了借口。
    在她秦縵縵最得意的時候,擊敗她!
    全市的一診考試,她是第一。
    當之無愧的第一。
    高出第二名20來分。
    學霸的高端局,總分5分便是一道天塹。
    這說明了,在這一屆,她沒有對手。
    秦縵縵的美目眯了起來。
    作為初中便取得保送資格的她,可以不參加高考,但也可以參加高考。
    剛剛倆人的談話也說明了一點,卿雲知道她早已保送。
    對她來說,參加高考可有可無,如果要參加,唯一目的便是順手拿個狀元。
    一個狀元頭銜,她不稀罕,但也不拒絕。
    而作為自己最大的競爭者,卿雲選擇藏拙,就是想讓自己參考。
    就算自己不參加,估計也會被他激得參加。
    此刻卿雲的詭辯表現便證明了,他有這手段。
    擊敗她,目的是什麽?
    秦縵縵細細思量後,發現貌似除了表白,也不可能有其他的可能。
    臭男人,你真幼稚!
    心裏碎碎念著,但對著台上卿雲的目光,她卻綻開了笑容。
    好吧。
    既然如此。
    壞人,我可真要出全力了。
    卿雲卻不知道這一切,回了秦縵縵一口大白牙後,望著王子豪,他嗤笑了一聲,“雲泥之別?哈哈哈!魏晉時期的士族也是這麽認為的。
    於是五胡亂華,衣冠南渡,於是兩腳羊的故事,連史書都不忍提。
    宋朝時期的士大夫也是這麽認為的。
    於是從未西華門唱名的狄青不算英雄,被活活氣死。於是牽羊禮這種恥辱,永遠鐫刻在華國的曆史上。
    你不會不知道兩腳羊、牽羊禮的故事吧?”
    王子豪的臉色頓時蒼白起來,但立刻大聲反駁著,“你!你這是狡辯!我是說……”
    卿雲根本不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立刻喝道,“你說我狡辯?王子豪,我們來說說你所謂的‘成績優劣便是雲泥之別’!
    有這麽一群人,大字不識,在異國他鄉爬冰臥雪,啃著可以磕掉牙齒的凍土豆,一口炒麵一口雪,隻為保家衛國,他們是‘泥’嗎?”
    王子豪氣的渾身直哆嗦。
    他覺得,這廝太不要臉了!
    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特麽的誰不會!
    但是現在的他百口莫辯!
    在當前的局麵下,他隻能低頭,“不是!他們是英雄!”
    而卿雲繼續低吼著,“有這麽一群人,大多都是初中畢業就沒繼續讀書的,你眼裏的學渣,在前幾年的大洪水裏,舍生忘死,前赴後繼的跳下去用身體堵住缺口,誓死捍衛著人民的財產和生命安全,他們是‘泥’嗎?”
    王子豪已經放棄了抵抗的念頭,麻木的說著,“不是!他們是英雄!”
    “全球平均每年火災中死亡者人數排名我國位列第四,約2100人。
    而總人口與我國相當的白象國死亡人數為2萬,是我們的十倍。
    即便是消防職業化被廣泛稱讚的漂亮國,每年死亡人數也有5000人,是我們的25倍。
    如果算人均火災死亡率,我國已經是全球最低的國家。”
    卿雲在講台上低聲陳述著一個事實,教室裏的人卻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怎麽可能?漂亮國不是擁有最好的消防裝備?”
    麵對質疑,卿雲笑了笑,“現在的互聯網什麽都能查到,你們去網吧可以搜搜看。”
    在座的,沒人是傻子,既然卿雲說了準確的數字,這件事就不存在什麽證偽的必要性了。
    但是……
    好糾結!
    漂亮國,為什麽會死這麽多?
    就在他們疑惑的時候,台上的卿雲卻提高了調門,“但是,我國的消防員死亡人數,卻是全球最高的!
    建國以來,共有636名消防員、87名森林消防戰士在執行滅火救援等任務、挽救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的過程中壯烈犧牲!
    光是98年35長安石化事故,就犧牲了12名消防戰士!
    他們都是你眼裏的學渣,但……王子豪,我問你!他們是‘泥’嗎?”
    王子豪已經徹底埋下了頭,眼前的形勢讓他不得不埋頭。
    人是社會中的人,雖然他很清楚他輸在了哪裏,此刻也反應了過來,卿雲偷換了概念。
    但是,他無法反駁。
    台上的卿雲繼續說著,“‘泥’我們說過了,再來說說你嘴裏的‘雲’!
    我相信在座的一些同學,對去年我們在燕京的遊覽應該還記憶猶新是吧。”
    班上的幾人露出了笑容。
    那是他們的榮譽。
    來自燕京大學的邀請,讓他們這些清北種子選手提前感受燕京大學的氛圍。
    其他的同學都露出了豔羨的目光,投向那幾人。
    林訊也露出了自衿的笑容。
    幾人中唯一沒笑的隻有王子豪和卿雲。
    王子豪知道,卿雲接下來的話,絕對是對他的攻擊。
    但是會攻擊什麽呢?
    王子豪有點百思不得其解,因為卿雲當時也是受邀人之一。
    “那天,有個《21世紀人才報》的記者,采訪了我們。過了兩周,也就是4月15日,一篇題名《燕大、華清到底為誰而辦》的報道便發表了。
    中間的一組數據,我記得非常清楚,不信的同學可以去市圖書館查閱這份報紙。
    2000年燕京大學本科畢業生有2154人,研究生1596人,這些人畢業後直接出國留學的有751人,大約占畢業生總數的20,其中有587人同時選擇了漂亮國,比例高達78。
    2001年燕京大學本科畢業生2217人,研究生2002人,畢業後直接出國留學的有831人,占畢業生總數的接近20,其中有711人去了漂亮國,比例接近87,比上一年增長了9個百分點。
    而這一年燕京大學物理化學專業畢業32人,直接出國留學的達28人;高分子化學與物理專業畢業15人,出國人數達13人,比例接近90。
    同時,在那篇報道裏還有一個數據,讓我震撼,留學總體回國率不到三分之一,而自費出國的回國率僅4。”
    卿雲的話語,言之鑿鑿,讓眾人陷入了沉思,這種數據是編不出來的。
    而且他們更有確切的感受。
    畢竟錦城四中這麽多年也誕生了不少的清北學子,後續的統計上麵也能看出大多留在漂亮國。
    卿雲能記得這麽牢,完全歸功於當年的鍵盤大戰。
    不過當時的他,是站在另外一邊的。
    直到被人用這篇報道打了臉,這才改弦易張,自然他記得很清楚。
    “每年國家對清北的投入,我不說大家心裏也有數,但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在國內接受最好的資源,最好的教育,然後轉身投入他國,為他國做貢獻,甚至造出各種尖端武器來對付我們!
    這是什麽道理?
    更誅心的話,我這裏就不說了,感興趣的同學可以去看看這篇報道。
    我現在要問的是,王子豪,這就是你口中的‘雲’?這種雲,你真的願意做?”
    王子豪呐呐而不能言,卿雲沒說透的話,威力比說透更大。
    要是深入分析,他還可以扯扯科研環境、氛圍什麽的。
    但是卿雲這麽一說,顯然將這群人等同於了叛國,讓他無從辯駁。
    見王子豪不吭聲了,卿雲也見好就收,做著總結陳詞,
    “成績、學曆隻是教育的局部,而不是全部。考上華清、燕大、985、211不是評價一個學生的唯一標準。
    學生時代的成績,與一個人將來的成就,完全不能畫等號。
    學生時代的成績,與一個人是善是惡,完全不能畫等號。
    學生時代的成績,與一個人對社會的貢獻,完全不能畫等號。
    我們讀書隻是為了成績嗎?剛剛我在後麵也聽到有同學說我在法庭上表現得怎麽怎麽樣。
    但是你們知道麵對那些訟棍的無理糾纏,我是怎麽想的嗎?”
    說到這裏,見大家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卿雲笑了起來,
    “當時,其實我已經氣得渾身發軟,遠不是你們看到的那麽輕鬆。
    我是年級第一,但麵對那種情況,我自己毫無招架之功,全靠著校友會的幫助才能站在那裏。
    我引以為傲的分數,在那裏一錢不值。
    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就是當時我的想法。
    我甚至曾經一度想拿起手邊任何可以拿到的東西,衝到對麵的訟棍麵前來場你死我活。”
    “然後呢?你是怎麽堅持下來的?我們感覺當時的你始終態度很溫和。”
    唐芊影用‘劉和珍君’俏皮的做了一次捧哏,但眼裏流露出來的心疼,卻讓旁邊的秦縵縵心裏一跳。
    仔細想來,自己這閨蜜似乎對那壞人也挺有好感的。
    她還見過唐芊影偷偷的為卿雲縫補過書包!
    卿雲聳了聳肩膀,眼裏溫和的看著她,“那時,我看見了你們,坐在最後麵的你們,每個人帶著一本書或者一套卷子,安靜的坐著。”
    這一番話說的同學們有些赧然,唐芊影也紅起了臉,小聲的解釋著,“我當時隻是覺得不要浪費時間……”
    秦縵縵悄無聲息的斜睨了正在互動的倆人一眼,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呦!
    小眼神還挺勾人的哈!
    卿雲哈哈一笑,擺了擺手,“無所謂的,我不是煽情,當時在那種環境下,我隻是想起了一段話。
    梁羽生的一段話,‘讀書的意義,不在於取得多大的成就,而在於,當你被生活打回原形,陷入泥潭時,它能給你一種內在的力量。’
    於是,我開始冷靜了下來,你們看見的第一天我冷靜應對,不卑不亢,其實不過是我當時腦子裏在開小差,壓根兒沒注意到對麵的言辭。”
    同學們跟著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
    終於破案了。
    卿雲也笑了半響,而後繼續說著,“前後心態的對比和法庭裏形勢的變化,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讀書不是為了分數,而是為了讓我們更寬容地去理解這個世界有多複雜。”
    一陣掌聲在教室裏響了起來,跟著便是越來越多的掌聲,最後匯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