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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君,對時間怎麽看?”白蘭捏了捏棉花糖,似乎隻是單純地好奇,“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最想回到那一天呢?”
一個不察覺,手中的花枝“啪嚓”地斷為兩截,柔軟的指腹被刺中流出點血來,竹原微微皺起眉頭,拿起放在一旁的雪白絹布擦拭,給了個似是而非的答案:“往事不可追。”
他端正地跪坐在墊子上,墨發在素白花朵映襯下黑似鴉羽,瞳孔幽深得照不進光色,整個人如同一株挺直的古柏,清潤靜謐,而他對麵的白發少年則好似無暇與綺豔的結合體,多一份減一分都覺失色,二人對坐在這一角落,風格相異卻又奇妙地並不互斥,比起他們手下的作品來,倒更像一道殊麗的風景,無論是誰都忍不住要多看一眼。
白蘭一點點地撕咬著手中的棉花糖,說出口的話也染上一層甜膩氣息:“總是說著這麽老成的話呢,再活潑一點不是更好嗎”
竹原對這個評價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也漫不經心地回問道:“那麽白蘭君,對世界怎麽看呢?”
“啊呀,”白蘭似乎很中意這個問題,他翹起唇角,好像在一瞬間想到了許多有趣的答案,但最終隻是從中挑出了一個,“我們所在的世界,是萬中無一、獨一無二的喲。”
竹原露出個微微驚訝的表情:“看來白蘭君很喜歡。”
“但如果失去了這一特性,那就連存在的價值也沒有了呢。”沒有否認,白蘭揚起了一側眉梢。
“這……樣啊。”竹原斂目,不想再談。
“還是說,涉君說的世界指的是那位你的‘愛慕者’呢?”白蘭卻並不讓他如願,話鋒一轉,轉而問起另一件事來。
——五十嵐世界轉來a班後,就把絕大部分的關注給了竹原涉。
他鮮少和竹原交談,目光卻總是有意無意地追隨著竹原,帶著股欲說還休的意味,仿佛在他們二人間曾發生過什麽不可言道的事。
再遲鈍的人也發現了他的異樣,因此竹原已經收到了好幾次調侃。
但他卻並不覺惱怒。
畢竟……這也算是他所澆灌出的果實。
他的身體出了問題。
那日與衝田對戰時兩柄折斷的竹劍仿佛是個開端,他開始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力氣,之後的每一次練習都以同樣的結局告終,甚至於越來越誇張,最近幾天因此而完全中斷了練習。
平時所維持的正常表象都建立在極盡的練習與控製之上,稍有不慎便會發生一些很難收拾的事,慶幸的是並未有人發現任何異常……要說的話大概也隻有衝田了,好在他並沒有任何探尋的意思。
但這變得越來越不容易。
正如此刻,他那端放在膝上的手也微不可查地發著抖。
數日前,竹原曾去安倍晴明宅邸拜訪。
他事先並未告知自己的來訪,但走到安倍宅前時,上次下雨帶著雨傘來的那女子已經立在門前等待了。
這次竹原得以清楚地看見她的臉,果然清媚潤麗,仿若從仕女畫走下。她穿著繁複的十二單衣,身形卻依舊顯得纖細,腳步輕盈地在前麵帶路,幾乎落地無聲。
他跟著女子走到廊下,晴明很是隨意地坐著,狹長的眼微眯著,正在飲酒,雙唇仿佛抹著一層胭脂,襯著白皙的皮膚顯出一種妖異的俊美來。如果不是頭頂日光正好,竹原還真的要以為這是隻僅在夜間出沒的精怪。
與普通人家幹淨到枯燥的庭院相比,這裏雜草蔓長,草汁的青澀氣息中夾雜著甘甜花香,草葉上還凝著未被蒸幹的夜露,妙趣橫生。
竹原立著欣賞時,方才領他進門的女子已經悄然消失了。
“請坐吧。”晴明飲下杯盞中的酒,麵上浮現出一絲饜足。
竹原也直接在他對麵坐下,麵前不知何時已經放了一杯清茶,還在兀自冒著熱氣。
他端起來啜了一口,甘洌的味道在蓓蕾綻開,茶雖熱,卻恰到好處地解去了酷暑帶給人的煩躁,四肢百骸都微微流動著令人舒適的暖意。
“安倍君知道我要來?”
晴明咬了口從另個盤子裏拿的烤魚:“風、草木、地麵上的石板,都能成為消息的來源。”
“那麽想必安倍君也知道我的來意?”竹原抬眼望著他,目光如水,沉謐安寧。
晴明沒說什麽,隻是伸手覆在了竹原放在膝頭虛握的拳上,極有耐心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將其舒展開來,這才歎了一句:“好冷。”
竹原任由他握著,睫毛在眼瞼打上一層莫測的陰影,微抿著唇等待著。
“竹原君真是個了不起的人。”晴明並沒有鬆開手,“背負著比幾身沉重數倍的龐大重量,卻並沒有甘於沉淪,反而依靠自己的意念與之抗衡……恐怕已經有許久了吧?”
縱然知道晴明來曆詭奇,竹原仍為他的全知而感到些許驚訝。
卻聽他繼續說道:“但——問題或許就出在這裏。隻要碰撞,就會接觸,隻要接觸,便會相融。這並非單方麵的被侵占,而是雙方的糅合。壓迫你的念與你反抗的念不斷碰撞,二者漸漸交融在一起,化作新的力量流動在你的血液之中。
“但這並非人類所能承受,在帶給你力量的同時,它也在徐徐侵蝕你的血肉。等你們完全合為一體時,竹原君的身體大概便會化作沒有知覺的石頭了。”
“那麽……它呢?”竹原沒有詢問解決的方法,反而問出了另一個他所關心的問題。
晴明似乎預料到了他的反應,並未如何思索便道:“對方的身體並不會有任何改變,那部分意念卻一點一滴被你滲透蠶食,再也無法擁有純粹的自我。”
“而我,卻隻會成為對方意念的一粟而已。”竹原抓住了這一點。他的神情依舊是平淡的,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異乎尋常的柔和,並沒有為自己剛聽到的悲慘未來而感到一絲憂心。
“謝謝你,安倍君。”竹原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準備告辭,竟是完全不打算再問那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竹原涉好感度20】
“竹原君已經有辦法了嗎?”晴明意識到了什麽,眉宇間籠上一絲輕薄的憂色。
竹原笑了:“姑且算是吧……嚐試一下也沒什麽壞處。”
晴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依舊堅持將自己所能想到的辦法說了出來:“之前贈予竹原君的那三道符,燒成灰後服用能稍作延緩……”
“是,謝謝。”竹原感受到他的好意,彎了彎眼,“安倍君的庭院真好看,下次我再來,不知主人家是否歡迎?”
“隨時掃榻以待。”
實際上,他的確是有自己的想法,盡管不太高明,但想必效果還不錯,這不,“五十嵐世界”已經急不可耐地出現了啊。
時間……還剩下多少呢?
竹原凝神靜氣,看似隨意地拈起一枝花,緩緩插入麵前的容器之中,動作帶著令人歎服的從容韻味,沒有一個人察覺到他衣服遮蓋下身軀的異樣緊繃,唯有額上幾滴薄汗才顯端倪。
他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這才笑答道:“我跟世界……可是有血緣關係的,白蘭君看不出來嗎?”
這個世界要創造角色,要令其長得像誰都在它的一念之間,如泥塑成像,但他與竹原的那幾絲相像卻並非來源於此,而是貨真價實通過血液、細胞傳承得來的。
“嚴格說起來的話,你對我有生恩呢,或許我該叫你一聲——父親大人?”五十嵐似乎覺得這個想法很有意思,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了,恐怕多少也存著些想看看他反應的惡趣味。
至於實際上他的反應……大概讓對方失望得很徹底。
白蘭愉悅地眯起眼,掩住了那雙紫色眸中閃過的深意:“啊,這就有點掃興了呢。”
“在白蘭君看來,怎樣的答案才會比較有趣呢?”
“就比如——”
接下來白蘭用自己的親身行為為竹原示範了什麽叫做有趣。
他攻略下了鬆原美薈。
鬆原美薈正式轉變為不可攻略目標,狀態為“白蘭他……”這樣非常語焉不詳的句子,誰也不知道白蘭究竟是做了什麽才令她的好感度達到了滿點。
就連與她每日相對的衝田總悟好感度也不過才70點而已。
但他們都知道的很清楚,這是攻略者之間第一次發生如此直接的衝突。
而對於黃瀨來說,則意味著更多——
攻略下兩個目標的白蘭·傑索所擁有的獎勵到底都是什麽呢?
他是已經悄無聲息地使用了其中一個……還是說,兩個都還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