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白虎劫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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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虎出現,那可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因此,紮都羅一路上快馬加鞭,用了不到三天時間便從鄂爾渾城抵達阿喳嘎部駐地。

    紮都羅不是一般人,他是大汗布爾罕的弟弟,是北軍統製將軍,可以節製喀爾喀六個萬戶部,當然也包含林中部落。對於這樣一位尊貴的主兒,阿喳嘎部上下焉能不重視?

    “哈哈!紮都羅殿下!您能來我阿喳嘎部,真是使我等受寵若驚啊!小人安達滿為您牽馬墜蹬!”

    文阿寶是悶葫蘆,所以,這接待的任務就自然落在了安達滿身上,昨天他可是從範章京處沒少學得這些文鄒鄒的說辭,今天正好受用。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紮都羅對這個安達滿很是厭惡,他馬鞭指著其人,問道:“這人是誰啊?”

    文阿寶想也沒想,回道:“殿下!他就是您的向導啊?您要獵殺白虎全憑他了,他可是我們部落最好的獵手。”

    真是不長腦子,安達滿暗罵。

    “白虎?誰說我是來獵殺白虎的?你有見過帶一千侍衛出來狩獵的嗎?哼!本台吉是來巡視邊境的!”

    紮都羅神經大條,可不代表著他沒有警覺性,不要忘了,他可是赤那思大營出來的,又是豹騎軍統製。如果讓汗兄知道他為專門狩獵白虎而蒞臨阿喳嘎部,就算汗兄不會拿此說事兒,那些個禦史大夫怕也饒不了他。

    紮都羅氣惱,文阿寶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們今天的計劃可是在紮都羅酒足飯飽之後才動手,可因為自己的愚蠢,引得紮都羅警覺,接下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是手中解刀握得更緊了些。

    幸好大長老一席話岔開話題。他說道:“殿下!您一路行來車馬勞頓,我們為您備下了豐盛的食物,還請殿下享用。”

    紮都羅被邀入阿喳嘎部,簡易的桌子是用一整塊樹樁做成,樣子雖然不怎麽好看,但勝在實在自然。桌上也確實擺滿了豐盛的食物,有:烤野豬、烤蘑菇、傻麅子、鬆雞、甜草根,還有各種各樣的苔蘚地衣。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豐盛食物?”

    倒不是紮都羅嫌棄食物不好,他確實已經餓了,而且對於桌台上的食物也很有食欲,但看到周圍站滿了阿喳嘎人,一個個抿著嘴,流露出一種渴望的神情,尤其是那些孩子們,他又怎麽能吃得下?

    紮都羅是生氣了嗎?這餐“豐盛”的食物是安達滿刻意安排的,本來他可以提供真正豐盛的美食,可他想一來阿喳嘎部什麽處境可能紮都羅知道的一清二楚,很有可能背後也有他的極力推手,過於豐盛,可能會引起紮都羅的猜疑。二來,他要試試紮都羅的脾性。這位出生高貴的合赤惕貴族,乃是大汗布爾罕的弟弟,從小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美味珍饈,他對於這樣粗糙的禮遇能夠接受嗎?既然不能接受,那就囂張吧!跋扈吧!他做得越是過分,阿喳嘎人對合赤惕人的恨就增加了一分。

    紮都羅詢問,文阿寶以為紮都羅是個比蒙力克還難伺候的主,當即跪倒請罪道:“殿下!阿喳嘎人生活不易。此地窮山惡水,這就是我們能拿出來的最好食物了,若是殿下不滿意,我們明天……哦不!現在就去獵殺更好的野物奉上!”

    紮都羅扶起文阿寶說道:“文阿寶首領誤會紮都羅了!我並沒有嫌棄的意思,我也知道阿喳嘎部生活不易,既然如此,那又為何要讓族人們忍饑挨餓而成全我等呢?你當我紮都羅成什麽人了!”

    作為紮都羅的隨行親軍,自然也被奉為貴客邀請到餐桌,隻是這一桌子的食物,他們實在難以下咽。對於阿喳嘎部如今的境遇,紮都羅也了解了一些。他這個二哥這次也確實有些過分了,看看將一個部落都整治成什麽樣子了?不行!這次回去一定要勸他改正,否則他不介意向汗兄匯報。

    紮都羅招來侍衛統領說道:“去!將我們的幹糧拿來,分予阿喳嘎部民眾!”

    “是!”親軍統領領命離去。

    在合赤惕部,很早布爾罕就已經開始著手軍糧的研究。為了滿足軍隊在體能和熱量上的需求,也為了便於收集、製作和運輸,合赤惕部演化出了品種繁多的軍糧產品。小烤腸、兵糧丸、奶粉、和肉糜的配伍是紮都羅的最愛,當然還有瑪仁糖。

    紮都羅此番出行狩獵帶足了半個月的口糧,當侍衛將這些食物分發到阿喳嘎部眾手中時,人們接過食物,內心在想,原來合赤惕部還有好人?

    安達滿安排的極好,但他對於人性的把握還是太差勁了。紮都羅習慣了美味珍饈沒錯,可那些東西吃多了在他的眼裏也不過就是果腹之物罷了,哪如眼前這些苔蘚地衣令人有想嚐試的衝動?紮都羅之所以表現成那樣,完全是因為看到了阿喳嘎部淒慘的生活所致,而他散發食物?卻又讓文阿寶及大多數阿喳嘎人有種後悔今天的決定,如果可以的話,通過這位北軍統製?或許可以讓蒙力克改變主意?

    小烤腸隻要有火,略微加熱便可食用,即使是生食也無關緊要,味道還特別好。兵糧丸是由蕎麥麵、栗麵為主料,輔以甘草、薏米、蜂蜜,可以充盈飽腹感,隻要吃上兩個一天都感覺不到餓。至於奶粉、肉糜和瑪仁糖更讓阿喳嘎人喜歡的不得了。

    一個頗為嚴肅宴會,被紮都羅瞬間整成了部落大聯歡,此刻阿喳嘎人甚至忘記了他原定計劃,忘記了仇恨,大家一同載歌載舞好不快樂,多少個日日夜夜,阿喳嘎人沒有盡情的放縱了,所以大家不願過早結束……

    “安達滿!要不我們不要做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懷抱這一壇阿喳嘎人上好的果子酒,心中猶豫不決,始終不讓安達滿將藥放在酒裏。

    安達滿沒有生氣,反而苦口婆心的說道:“我也不想這麽幹,可我們若是不這樣做,我們的族人幾時才能回來?合赤惕人在鄂爾渾築城,完了還有烏蘭烏德,還有庫布蘇,還有賽音達。草原上有太多需要築城的地方了,隻怕我們的族人這輩子都不能得到解脫。你想想吧!”

    說完,安達滿再沒有強迫,隻是將藥包放入年青人手中,讓他看著辦吧!

    這可真是艱難的抉擇,一麵是良心上的譴責,一麵是對親情友情的懷念。……但最終,年青人還是選擇了親情。

    “好酒!當真是好酒哇!”紮都羅一抹嘴巴,就對這酒大加讚賞。當又一批果子酒送到,士兵們就迫不及待的討來品嚐。合赤惕士兵喝慣了馬奶酒,以為那是世上最好的酒,沒想到阿喳嘎部卻也有可以匹敵的佳釀。

    對於這果子酒,文阿寶自豪的說道:“殿下!阿喳嘎部駐地,所處極北,夏日十分短暫,冬季漫長。再過不到兩個月,就要大雪封山了。天寒地凍,阿喳嘎人唯有果子酒暖身驅散寒氣,是以這酒特別的烈,一口下肚,火辣辣的,真是爽快!”

    “對!便是爽快!我本以為我合赤惕部的馬奶酒就是最烈的酒,沒想到區區果漿釀造也有這般厚度,不一般。來!再飲一杯!喝!”

    “喝!”紮都羅提議,似乎所有人都應和著,人在心情愉快的情況下,難免會多喝一些,所以很快酒感覺到上頭,他們並不以為這是藥力作用的原因,當然也與年青人下藥輕重有關。

    當夜!安達滿將阿喳嘎部幾乎所有的青壯聚集起來,趁著夜色部署在紮都羅一行駐地附近,隻要他們發動,定能將這些人全部擒拿,因為他們已經不知不覺的中毒了。雖然並不能致命,但卻令他們無法用力,自然手到擒拿。

    夜黑風高!大營外麵有人影攢動的聲響,縱然是合赤惕部士兵喝了酒,即使是大部分,但仍然有一部分人是滴酒未沾的,也因此他們的戰力是絲毫不受影響的。

    大營外麵的風吹草動,已經被紮都羅親衛統領義樂特洞悉,他並沒有立即召集士兵,而是進入紮都羅大帳,叫醒紮都羅,說道:

    “將軍大人!卑職在外麵發現有人影遄動,隻怕今日阿喳嘎人會圖謀不軌啊!”

    義樂特一人之言不足信,當紮都羅準備皮甲上陣時,他突然發覺,平日裏力大無群的自己,居然如此虛弱了。

    “將軍!”義道:“這些該死的阿喳嘎人,定是他們在酒裏下了毒!”

    紮都羅的親衛,與他們的主將一樣都是好酒之人,什麽人有多少斤兩,彼此也都清楚。紮都羅如今這個模樣,隻怕是其他喝酒之人也好不在哪裏!

    義樂特統領招來一個同紮都羅身形差不多的士兵,說道“將軍!請換上士卒的衣甲,如今形勢敵強我弱,不宜硬拚,待會兒戰起,末將先護送將軍離開!”

    話音剛剛落下,就聽到營地外麵殺聲四起。紮都羅的親衛大多是大汗布爾罕從侍衛親軍中簡拔的勇士,縱然隻能勉強集結一兩百人,也不是阿喳嘎部一幫烏合之眾短時間能解決的。

    阿喳嘎人擅長圍獵,將獵物驅趕到陷阱再一舉擒殺是最省力的做法。圍三缺一!即使那裏機關重重也好過在人群中拚殺出一條豁口來容易的多。

    大營內的七八百士兵必須要放棄了,對此義樂特統領並不怎麽擔心。如果阿喳嘎人想要他們性命的話,喝的可就是毒酒了。他率領不到兩百人,沿著阿喳嘎人預留的缺口且戰且退,沿途不時有士兵觸發捕獵機關,不是身死便是重傷,對此他也隻能仍痛漠視。當下最為重要的任務便是護送紮都羅離開,就算是死也必需如此。義樂特護著紮都羅雖然闖出了陷阱區,但周圍的侍衛也損失的差不多了。很快,他們就被阿喳嘎人團團圍住。

    一隊合赤惕部士兵被阿喳嘎人團團圍住,他們戰陣精熟,雖然在人數上並不占優勢,可依然不能讓阿喳嘎人占到半點便宜。幾次衝殺非但沒能破開防禦,反而折損百十人。

    阿喳嘎人不愧為箭術超群,盡管紮都羅親衛甲胄防身,阿喳嘎人的弓箭一時破不開這樣的防禦,但這樣的防禦也並非麵麵俱到,也有軟肋,比如說:脖子和麵部。一些人正在與親衛纏鬥,可另一些箭術高超者則在背後偷襲。嗖嗖幾箭射出,就發現數名親衛中箭倒地,他們都是脖子或眼睛中箭,箭杆深深紮入脖頸,射穿後腦,眼見不活了。

    阿喳嘎人已經找到對策,不僅有神射手暗箭傷人,即便是近戰也已經將紮都羅親衛狠狠的打壓下來。鈍器是對付這類甲胄最有效的武器,阿喳嘎人用木棒骨錘來反擊,親衛們很快就已經抵擋不住了。即便如此,阿喳嘎人要想全殲這夥合赤惕人還是要費些功夫的。

    眼見身邊侍衛越來越少,這樣是無法護衛殿下離開的,一處山坳!趁著緩坡,侍衛統領義樂特將中毒的紮都羅推下,他的身軀在不斷的翻滾。北方的森林落葉齊腰深,這為紮都羅的隱蔽提供了天然的偽裝。然後帶著紮都羅備身朝著其他方向退卻。

    還沒跑出多遠,義樂特便被一個阿喳嘎人人擊倒。連續劇烈的戰鬥,他的身體早已經虛脫,這次被擊倒就再不也不能爬起。眼睜睜的看著,其他幾個阿喳嘎人朝向備身而去。

    為了防止身份被識破從而威脅到紮都羅的安全,備身做出一個驚人的舉動。他將臉麵衝著一處枯死的木樁狠狠撞去,頓時鮮血直流,血肉模糊,已經無法辨別模樣。這一舉動讓阿喳嘎人以為,眼前這個紮都羅企圖自殺殉節,但沒能成功。就當他們準備上前抓活口時,紮都羅的備身將一柄短刀插入了自己的心窩。自刎還不能算是保險,隻有這樣才算徹底。當“紮都羅”的身體軟綿綿的倒下,也預示著阿喳嘎人計劃的落空,麵對一具屍體,阿喳嘎人居然害怕了,他們退避三舍,不敢輕易接近他。合赤惕部為何強大如斯?他們的子民,上到王公貴族,下到貧民百姓,活著都有尊嚴,而為了捍衛這來之不易的尊嚴,他們寧可站著死也不願跪著生。像紮都羅這樣的貴族,本來是不用死的。草原上有草原上的規矩,貴族也是一種極好的戰利品。他們往往可以換取更多的錢財和牛羊乃至女人,在任何部族中都是最好的資源。可眼下,阿喳嘎人隻得到了一具屍體,更別說以此換回自己的親人了。

    “給我殺了他們!”本來阿喳嘎人付出這麽多,一定會活捉紮都羅,但他們不知道紮都羅會如此剛烈,寧願選擇自殺也不願成為俘虜,更不願成為阿喳嘎人與大汗布爾罕對話的籌碼。死了的紮都羅一文不值,甚至還會因此牽連他們遠在鄂爾渾城的親人,為此,阿喳嘎人隻能將這一切都歸咎於紮都羅親衛身上。

    “別殺了,這些人還有用!”拜巴音說道。

    “能有什麽用?紮都羅都已經死了,我們手中最重要的牌沒有了!不如幹脆把他們都殺了吧!然後我們部落遠遁森林深處,我就不信合赤惕人還能找到我們?況且我們還可以投靠女真人,聽說他們已經建立汗國,還幾百了中原的明王朝,是一個比合赤惕人還要強大的存在!”

    事情搞砸了,安達滿也隻能退而求其次。但拜巴音卻有別的想法,他說道:“這些俘虜不能殺!紮都羅死了,可除了我們誰還直到?我們本來就是靠著偷襲而俘虜他們的,如果沒有些填頭,合赤惕人也不會相信的。更何況,有這麽多人在我們手裏,我就不信合赤惕大汗敢殺我組人,發兵攻打我們?這裏是我阿喳嘎部時代繁衍生息的地方,為了逃避,我們已經放棄了更為富庶的邊緣地帶,難道如今又要與虎豹豺狼為伍嗎?”

    “對!憑什麽?”“殺了這些人,合赤惕人會更加肆無忌憚的!”“這些人就是我們的護身符!”

    眾意難違!安達滿也隻好罷手。心中暗道:必須要盡快的謀取首領之位。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即便他在部落中地位抬升了一些,已經蓋過拜巴音太多,但是拜巴音依然有著很多的擁躉,而這些人或許會威脅到他後續計劃,想到如此,安達滿眼神變得暗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