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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爾哈赤已經決意插手阿喳嘎部之事，但他卻不願意大動幹戈。一方麵原因，剛剛同明廷經曆一場大戰，人員物資消耗極大。眼下又要顧及生產，所以不能抽調出太多兵力與蒙古合赤惕部一爭高下。另一方麵，魯爾哈赤也確實不願意將合赤惕蒙古這樣一個未來可能的得力盟友得罪死。之所以要摻和到阿喳嘎部事務中，也僅僅是為了大金的安全著想。魯爾哈赤不願意大動幹戈，但卻有意扶持安達滿成為阿喳嘎部首領。

    成為首領？安達滿自然知道魯爾哈赤的用意，無非就是用最小代價獲得最大的收益。雖然他同拜巴音都是首領文阿寶物色的接班人，但真要比拚，兩人勝負不過五五之數。如今的阿喳嘎部，已經很明顯的分為兩派。一派是首領文阿寶為首的主和派，他們還對合赤惕部抱有幻想。而另一派便是以拜巴音為首的主戰派，他們認為解決問題的關鍵還在於拳頭的軟硬。至於安達滿？在沒有被女真人俘虜之前，他是文阿寶的擁躉，但被俘後他決定改變。都是找個主子侍奉，為什麽不選一個對自己好一點的呢？

    當首領！很誘惑的條件。安達滿自然希望能夠成為阿喳嘎部的首領。但還有些麻煩，那就是阿喳嘎人對女真人沒有一絲好感，要想說服他們逐漸接受女真人的領導還需要下些功夫。

    ……

    哢吧！一節枯枝被人無情的踐踏！一個殘破的營地，分不清是篝火還是戰火正在燃燒，周圍一片死靜，隻是這樹枝折斷的聲響還能顯示出一絲生氣，不過這份生氣卻是帶著死亡而來。

    這個隻有幾百人的小部落，就因為是距離阿喳嘎人駐地最近的部落，女真人要將這裏當作他們的大本營，出於保密的需要就盡數屠戮。一個部落幾百人，男女老幼一個都不放過。安達滿自認為他曾是個狠人，但相較這些女真人他實在是差了太多。這些家夥簡直就是殺戮機器，下手狠毒，手段殘忍，沒有絲毫憐憫之心，就連剛剛出生幾天的孩子，大手用力一拍？再沒有一絲聲音傳出……

    殺戮已經結束，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的味道，遠處逐漸騰起的火光以及飄來的陣陣肉香預示著毀屍滅跡正在展開。安達滿身邊坐著兩個人，一位是這裏五百正藍旗戈什哈的主官，金國大汗魯爾哈赤最喜愛的孫子薩哈廉。今年才十六歲，但卻已經是位貝子了，足見魯爾哈赤對他的喜愛。而另一位就更加了得了，他就是漢人範文程。

    本來甯完我是完成這項任務的最佳人選，他甚至不需要這麽多人來執行。但卻被範文程硬生生的搶了過來。原因在於甯完我已經夠出風頭的了，如果此事再讓他辦成了，那日後還有範文程出頭之日嗎？再者，魯爾哈赤也以為，讓甯完我甯先生去執行這樣一個具有危險性的任務，倒不如留在身邊以便自己隨時向他討教。於是就好活了範文程，任務到手還封了軍機章京，就連薩哈廉也歸他節製。

    對於漢人安達滿並不陌生。這些年隨著合赤惕部與明廷友善，越來越多的漢人深入北境尋求機會。阿喳嘎部位於密林深處或許少見，但在烏蘭烏德，甚至是氏族聯盟卻很是活躍。在安達滿眼裏，漢人體態嬴弱，待人友善卻也斤斤計較，可身邊這位顛覆了他先前的認知。因為，這位自從下了屠殺令之後，從始至終都坐在這裏喝酒，聽了那麽多的慘叫聲，見過那麽多的血腥事，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如果說那些操刀者殘忍，安達滿卻認為範文程更甚。

    “漫漫寒夜！喝點酒暖暖身子！”殺星範文程遞給安達滿一個酒囊說道。還別說，寒氣真的已經逼近周身，安達滿也就不客氣了，仰頭大飲一口。但不知道是範文程氣場太過強大還是安達滿心虛？好好的一口酒卻是嗆著了，狠狠的咳了兩下才好些。

    安達滿出醜，範文程並沒有笑話他，而是直接說到了正題上。

    “安達滿頭人！我們此行目的雖然不盡相同，但利益卻是相通了。你當你的阿喳嘎部首領，而我大金也可以在北方密林地帶獲得一位如您這般英明首領的友善，可以說我們現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麽，我們就來說說，如何才能讓你當上阿喳嘎部首領？對此我想聽聽你有什麽想法？”

    安達滿本身僅僅隻是是一個棋子，棋子是無法擺脫棋手的操控。本來安達滿是沒有權利影響接下來的布局的，可誰讓範文程對阿喳嘎部內情知之甚少呢？貿然規劃隻會使問題複雜化，而聽聽安達滿的意見是個不錯的選擇，順著他的要求來，問題會更好解決。

    安達滿苦笑一聲說道“範章京大人有所不知，阿喳嘎部現在的首領名叫文阿寶，在族人心目中頗有威望。雖然文阿寶首領此番對於合赤惕部一再妥協，致使阿喳嘎部陷入危機，已經讓不少族人對他產生不滿。可是，他畢竟是阿喳嘎部曾經的英雄，是他讓阿喳嘎部變得強大，在強敵環伺之下存活，在不少族人心裏仍占據重要位置。想要取而代之，實在困難。”

    “倘若文阿寶暴斃呢？”

    “讓文阿寶暴斃？”一路上安達滿不是沒有想過殺了文阿寶謀奪首領之位，但這樣做可以嗎？且不說文阿寶對自己的好，就是他在部族中威望，殺了他族人會不會支持他當首領？還有那個拜巴音，他會嗎？

    安達滿搖了搖頭說道“文阿寶首領突然死亡的話，雖然我是他指定的繼承人，可我並不是唯一的呀，還有一人叫拜巴音，此人是個堅定的主戰派。早在氏族聯盟代表林中部族投靠合赤惕部時就曾極力勸阻，在合赤惕人背盟之後，主張脫離合赤惕部，甚至不惜一戰。也因此，在阿喳嘎部有不少年輕人都以他馬首是瞻。由於為人過於激進，這才被首領文阿寶疏遠，而我也才在首領支持下略勝他一籌。”

    原來安達滿居然是個借風使舵的高手哇！先前在大汗麵前痛斥陳情，感情是為了活命啊！不管他是虛偽也好還是轉變也罷，這樣的人才更好控製。

    原本打算暗殺了阿喳嘎部首領文阿寶之後，安達滿可以很順利的接替大位，在由五百戈什哈掠陣，安達滿的地位就越發穩固，可卻沒想到事情如此複雜，早知道他就不應該和甯完我爭。困難是有，但卻沒有難到令範文程舉足無措的地步，他想了想說道：

    “安達滿頭人！假設你是首領，你要怎麽做才能收攏人心，讓部眾心甘情願唯命是從？”

    “我做首領？”安達滿不明白範文程是何意。

    “對！且不說文阿寶生死，也不論是否傳位於你，你現在就當你是阿喳嘎部首領，你怎麽做？”

    首領可不是你當上了就是了，如果沒有能夠令部眾滿意的成就，即便沒有拜巴音出來搶奪也會有別人，顧而範文程如此發問。

    安達滿並不是個傻子，他也清楚，棋子的價值就在於能夠為棋手獲得利益，如果不能，那就會被無情的拋棄。範文程如此問，自然是要考察他有沒有利用價值。

    安達滿想了想說道“範章京大人！若我是首領，想要聚攏人心，無非是從兩方麵入手。其一，現在的阿喳嘎部大量青壯被無恥的合赤惕人扣押在鄂爾渾城，我首先是要解救他們。如果不能，即便我再有威望，部眾也不可能追隨我的。”

    嗯！不錯！這話說到點子上了，範文程不由對安達滿另眼相看。

    安達滿繼續說道“其二，我需解決阿喳嘎部目前最需解決的問題，那就是食物。範章京大人大概是知道的，安達滿之所以與大金產生誤會，也是因為狩獵心切而誤入大金領地。早在安達滿出來狩獵時，族人就已經好長時間沒能吃上葷腥，尤其是對那些孕婦和正在哺乳期的女人們影響極大。我想，若是我能夠解決這一問題，那在部族中的威望將迅速積累。”

    不錯！安達滿真的不錯！看來他這個人還是值得範文程下些辛苦的。這兩個問題，是當前阿喳嘎人所麵臨的最艱巨的挑戰。為了能夠有足夠的食物，阿喳嘎人被迫將青壯抵質於鄂爾渾城。但又因為青壯的大量被征發，使得阿喳嘎人生活越發艱難，食物不足，又沒有足夠青壯用於打獵和防禦。長此以往，阿喳嘎部必將成為合赤惕人附庸，而且相較氏族聯盟更加徹底，安達滿對此看得倒透徹。

    對於安達滿所說的這兩點，範文程極為認同的，對此心中也有了一些主意，所謂對症下藥才能藥到病除。但安達滿現在擔心的並不是他能不能當上首領，而是如何回到部落，如何解釋這失蹤的一個多月？

    “範章京大人！您也知道，我的手下全部死了，而我又失蹤了一個多月，如果貿然回去，我該如何解釋？”

    安達滿的顧慮不無道理，但範文程摸著下巴似笑非笑的說道“這個你盡管放心好了，我已經替你安排妥當，一切都好似意外與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