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走廊的陰影處走出來。
    王林推著自行車，不遠不近的跟著周粥。
    有了上次之事，兩人不敢在公開場所靠太近了。
    轉過申紡廠，後麵是一個公園。
    公園晚間不開放，大門緊閉。
    這邊連路燈也沒有，幽幽暗暗。
    周粥走到一處圍牆邊停了下來。
    王林跟上去。
    周粥抿嘴笑道“你把自行車靠邊停放，我們踩在自行車上，可以翻進公園裏去。”
    王林依言照做，把自行車鎖好，先讓周粥踏著自行車翻上公園圍牆，他再爬上去。
    然後，王林先跳到公園那邊，將周粥抱下來。
    周粥穿著一條長裙，從牆上跳下來的時候，裙子翻飛有如蝴蝶一般。
    她牽著王林的手，往公園的一個三層亭子走去。
    這個亭子，王林以前也曾來玩過。
    亭台依山而造，拾階而上，可以到達亭子的二樓，三樓是封閉式的，上不去。
    兩人趁著天光，來到亭子的二樓。
    四處一片寂靜，隻有沒完沒了的知了鳴叫，還有不知名的小鳥啁啾聲。
    亭子有一圈坐凳，可以憑欄遠眺。
    王林和周粥手牽手坐下來。
    周粥依偎在王林懷裏，輕聲說道“我聽她們說，這裏最適合晚上來幽會了。”
    王林失笑道“你聽誰說的啊？”
    周粥道“廠裏很多女工，都來這邊和人幽會過呢！隻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王林道“的確是個好所在！”
    周粥嫣然一笑“我特意換了長裙出來的，就是為了方便你。”
    王林呼吸一重。
    周粥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計生套來……
    女生就是這樣，剛開始的時候矜持、要求多，這裏不行，那裏不行，一旦嚐過甜蜜滋味，她就變得沒有要求了。
    完事後，兩人坐著聊天，直到聽到下麵有人說話的聲音，他倆這才起身離開。
    下來的時候，看到一對青年男女往上麵去了。
    四個人彼此都不言語，卻都知道對方做過什麽，將去做什麽。
    回到圍牆處，王林先爬上去，再拉周粥上來。
    兩人出了公園，走到工廠外，周粥擁抱一下他，說道“你別送我了，我回去了。還有，你別來找我，除非我去找你。”
    王林臉色一滯，剛才還甜蜜的心情，瞬間冷了大半截！心想明明我是男人啊，怎麽感覺被你玩了似的？
    他對周粥，不能說沒有愛意，他愛她俏麗可愛的臉，喜歡她玲瓏浮凸的身材，迷戀她大膽熱烈的情愛。
    這種喜愛，更多的是來自身體的本能。
    或許，她也是如此吧！所以她才能如此的灑脫！
    兩個青年男女，因為朦朧的愛情在一起，更因為甜美的情愛而吸引！
    從一開始，周粥就知道王林有愛人，但她還是淪陷在他野性而又知性的懷抱裏，而王林也沉醉於她的溫柔和熱烈。
    王林一邊想著他和周粥之間的關係，一邊往回走。
    忽然，王林看到李文秀跑了過來。
    “文秀！”王林還以為她是來跟蹤自己的，不由得紅了紅臉，“你上哪裏去？”
    李文秀看到是他，停下腳步，上前說道“我去車間，劉玉自殺了！”
    王林吃了一驚“劉玉自殺了？為什麽？”
    李文秀拉著王林道“她在上夜班，也不知道為了什麽事，剛到班上就開始鬧，然後就拿起美工刀劃了手腕。你快送我去車間。”
    王林讓她坐到車後座，騎著車來到廠裏。
    整理車間停工了，地上一攤殷紅的鮮血！
    劉玉倒在地上，手腕處流著血，張瀚和十幾個工人都圍在她身邊，勸說她前往醫院包紮止血，但劉玉就是不聽，說就是要尋死！
    李文秀擠進人群，急道“劉玉，你這是做什麽啊？有什麽事比生命還重要？快去醫院！”
    劉玉雙腳亂蹬，不準人靠近，嘴裏含糊的說著什麽，她聲音已經嘶啞，完全聽不清楚了。
    王林看劉玉腕口的傷並不深，並沒有傷到大動脈，看來她隻是想嚇唬張瀚，或者以此逼婚，可是再這麽流血下去，她非休克不可。
    他衝上前，對準劉玉臉上就是一巴掌，沉聲道“你瘋夠了沒有？”
    這一巴掌打得響亮，震住了所有人。
    張瀚期期艾艾的道“王林同誌，你怎麽可以打她？”
    王林冷笑道“這女人，不打不行！”
    劉玉也被這一巴掌打懵了，腦子有一片刻的短路，竟然不吵不鬧了。
    王林扯過整理台上一條邊角布料，抓住劉玉的手碗，將她流血的地方重重纏繞起來，又拿過一塊邊角料，紮住她的上臂，喊張瀚道“你還愣著做什麽，背她上醫院啊！做男人就得狠一點，別由著娘們任性胡來！”
    張瀚啊了一聲，這才如夢初醒，抱起劉玉往醫院跑去。
    劉玉軟在張瀚懷裏，一動不動。
    工人們竊竊私語，都在談論壇張瀚和劉玉的事。
    王林起身，對李文秀道“我們回去吧！”
    李文秀還想去醫院看看情況。
    王林道“劉玉沒事，她就是象征性的割了一下手腕，別看血流得多，並沒有生命危險，她若真割破了大動脈，豈止流這點血？還能這麽蹦達？早昏迷了她！”
    回家的路上，李文秀坐在王林的車後座，說道“三角戀真危險，總要傷害一個人。”
    王林想到周粥，不由得輕輕一歎。
    第二天，王林拿著李文秀的懷孕證明和相關材料，到廠裏的房管科去找杜威。
    杜威看了材料，笑道“行，那我先幫你報備上去，最終能不能換到新房，能換到多大的房，那就不是我個人能做主的了。”
    王林笑道“杜叔，你是看著我長大的，這個忙，你可一定要幫我。我現在住的房子，實在是太小了，我家新買了一套沙發，把客廳擠了個滿滿當當，走路都沒法走了。”
    杜威笑道“喲，你買沙發了？那可不便宜吧？”
    王林道“還行，五百塊錢，坐起來就是舒服，軟軟的，還可以當單人床睡呢！”
    杜威感歎的道“你爸媽要是還在，看到你把日子過得這麽好，一定會很舒心的。可惜了啊！”
    王林也有些傷感，低下頭來。
    杜威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你的事，我會幫忙的。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王林應了一聲，起身告辭。
    他沒有回家，而是來到杜威家裏。
    杜威兩口子都在廠裏上班，大兒子參加工作了，小兒子還在上大學，家裏隻有一個退休的老奶奶。
    杜奶奶認識王林，見他到來，熱情的招呼他進屋喝茶。
    王林稍微坐了坐，喝了杯茶便離開。
    他本來想著留下一個紅包給杜奶奶，但又一想，自家和杜家比較熟，送錢反倒俗氣了，杜威也未必肯收他的。
    王林看到他家沒有沙發，連木沙發都沒有，隻有幾把椅子，便暗暗記下了他家客廳大概的尺寸大小，然後來到之前自己買沙發的店裏，買了一套沙發，叫他們送到杜威家去。
    中午，杜威回到家時，新沙發已經擺在客廳裏了。
    杜威怔了怔，問母親道“媽，這沙發哪裏來的？”
    杜奶奶笑道“不是你買的嗎？”
    杜威道“我倒是一直想買來著，就是手裏拮據，沒錢買。今天誰來過？”
    “王林來過。”杜奶奶回答，“他坐了一會，喝了杯茶就走了。”
    “哦？那是他買的！”杜威馬上就明白過來。
    這麽大一套沙發，也不知道誰送來的，退也不知道退哪家店裏去！
    “嘿！這個王林，可真會送禮，他送的這份禮，我還不得不收下了！”杜威笑著搖了搖頭，往沙發上一躺，拍著柔軟的沙發墊子，哈哈笑道，“得了，他送我一套沙發，禮尚往來的話，我得送他一套福利分房了！這家夥，真的長大了！”
    因為第二天是禮拜天，王林這兩天都在家，沒有出去跑國庫券，正好把一些瑣事辦了。
    這個禮拜天，李文秀開始搞裙子的拍賣，她要盡快回籠資金，好開夢想中的小作坊。
    裙子的款式、質地都是一流的，價格降下來後，買者雲集，盛況空前。
    王林照例是當甩手掌櫃，到華亭路服裝市場，看她們賣了一會兒衣服，仍然到新華書店來會沈雪。
    沈雪團裏要排練一出新的舞蹈節目，這個節目要參加市裏的選拔，如果脫穎而出的話，過年的時候將參加電視台舉辦的春節晚會。
    市歌舞團十分重視這個節目的演出，安排了最強陣容。
    因此，接下來的日子裏，沈雪又要忙碌起來了。
    在沈雪家吃中飯時，王林問她“你們租到場地了嗎？”
    沈雪道“沒有呢！我們看來看去，還是喜歡紅光食品廠那個地段，離我們團裏也近，地方也夠大，就是湊不夠錢，一下子要拿出兩萬塊錢來呢！”
    她也不問王林借錢，王林也不主動開這個口。
    王林道“那你就先別管這事了，好好排練新節目。”
    沈雪道“我也是這麽想的，我下午還要去加班排練，不能陪你了。”
    王林笑道“當然是工作重要。”
    沈雪微微一笑“雖然每個星期，你隻能陪我吃一餐飯，但我覺得很溫馨。謝謝你，王林同誌。”
    王林道“我們都這麽熟了，就不用說這種客套話了吧？好了，我先回去了。”
    他來到華亭路，看到李文秀她們三個人忙得不可開交。
    李文娟道“姐夫，你跑哪裏去了？也不來幫忙！”
    王林道“我有我的事，你別管。”
    李文秀道“文娟，怎麽跟你姐夫說話呢？男人當然有男人的事要忙！你懂什麽？”
    李文娟道“姐，你就偏心眼！”
    李文秀道“他是我男人，我當然偏幫他了！王林，其它攤位看到我們的裙子賣這麽便宜，說要從我們這邊進貨，你說行不行？”
    王林道“當然可以啊，能盡快賣掉是最好的。”
    李文秀道“還是拍賣賣貨快，我們一個上午就賣掉一千多條裙子，另外，其它攤位拿走了三千條裙子，加上我們之前賣掉的幾百條裙子，我們還剩下五千條左右。”
    王林問道“你給他們的批發價是多少？”
    “六塊。”
    “還行。”
    “他們拿過去也是賣十塊一條，我們下午的生意就要差了。”
    王林道“沒事，這麽多人幫忙賣貨，還是賣得快，他們賣完了，也會來找你進貨的。以後作坊開起來了，你可以供貨給他們賣。我們的款式，都是獨一無二的，有眼光的賣家，絕對會找你進貨，這樣一來，你又開作坊，又開批發部，又有自己的攤位，可以賺三份錢。”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李文秀道，“你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晚飯你要是在家裏吃，我早些回家做飯。”
    王林道“我不累，我幫你們賣貨好了。”
    下午五點半，他們才收攤回到家。
    吃過晚飯，李文秀算了今天的賬。
    批發出去3000條裙子，價格是6塊，每條淨賺22元，賺到了6600塊錢了。
    一天下來，零售出去1800多條裙子，售價都是10元一條，每條賺62元錢，共計賺了12000塊錢。
    再加上之前幾天賣出去的500多條裙子，是25元一條賣出去的，利潤高達212元每條，賺到了11000塊錢！
    三項利潤加在一起，賺了差不多三萬塊錢。
    李文秀算完賬，高興的笑道“王林，我們賣出去5300多條裙子，總計賣出去5萬塊錢，這兩萬是成本，這三萬是賺的！”
    王林道“不錯，這批裙子到貨才幾天，你就賺了三萬塊錢！這相當於你三年的工資了！”
    李文秀興奮得俏臉暈紅，人比花嬌“是啊！太不可思議了！要是天天這麽賺錢就好了！”
    王林道“別著急，等你作坊開起來了，以後會更賺錢的。”
    這時，家裏的電話，忽然就響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王林的右眼皮，猛的跳了一下。
    他正要去接電話，李文秀眼疾手快，已經起身拿起話筒。
    “喂，哪位？啊，華亭服裝市場管理處啊，對，我是李文秀！請問找我有什麽事？”李文秀的聲音是歡喜的、輕快的。
    王林一聽是市場管理處打來的電話，放下心來。
    然而，李文秀的聲音，猛的一變“什麽？不會吧？怎麽會這樣！”
    王林問道“文秀，發生什麽事了？”
    李文秀緩緩放下話筒，一手扶著桌沿，一手擦著眼淚，嬌軀輕顫，秀眉緊蹙，聲音哽咽，如喪考妣的道“王林，大事不好了！我們租的服裝倉庫，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