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寧玉拆下一塊塊濕漉油黑的門板，隔著雨幕望向街道。

    今天起得早，又逢下雨，此刻街上空無一人，唯有一朵朵水花綻放，還有一條條湍急的水流在青石板縫隙淌過。

    寧玉站門檻內靜靜看著雨景，享受這份寧靜舒適與距離感，偶爾幾滴雨水飄在臉上，又是一種不一樣的舒服。

    單調的雨景中忽然出現一抹鵝黃色，馮如意和她的丫鬟撐傘而來，馮如意還親手提著一個錦盒。錦盒置於身前而非身側，生怕淋到雨。

    “寧玉哥～”

    馮如意入了鋪子，把傘遞給丫鬟收攏，豎放於牆角。

    她則迫不及待放下錦盒，打開錦盒，又是香味撲鼻的糕點，她笑道：“今天你總沒吃早飯吧？快趁熱吃吧。”

    寧玉不好意思道：“馮小姐這麽早過來給我送吃的，寧玉實在惶恐。”

    “跟我客氣什麽呀。”馮如意把錦盒推近給寧玉，道：“你不吃我生氣了。”

    寧玉嚐了口茯苓夾餅，笑道：“好吃。”

    馮如意莞爾一笑，而後蹙眉道：“其實我今天來除了給你送吃的，還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寧玉看著馮如意，心裏已經猜到了個大概，應是王恩亦那事，嘴上問道：“為什麽說對不起？”

    馮如意道：“昨天是不是有人來找你麻煩，讓你關鋪離開梅堰城？”

    “是有這麽回事。”寧玉道：“不過對方被我朋友打退了。”

    “寧玉哥，真的對不起，此事皆因我而起。”馮如意一臉歉疚道：“對方是我表哥指使的。”

    “你表哥？”寧玉道：“我好像不認識他。”

    “反正他就是一個偽君子，因為妒忌才會找人來為難你。”

    馮如意道：“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教訓過他了，以後他再也不會來為難你了。你若還氣不過，我可以讓他來當麵跟你道歉。”

    寧玉道：“不用了，過去了。”

    “寧玉哥你真是胸懷寬廣，如意佩服。”馮如意眨眨眼睛，又道：“而作為此事的補償呢，我決定免你三年鋪租。”

    “？？？”

    寧玉一愣，道：“這不大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馮如意擺了擺手：“就這麽決定了。”

    一旁丫鬟心中盤算：“小姐每個月也隻收寧公子一兩銀子鋪租，三年也才三十六兩，免三年倒也沒多少……”

    馮如意托腮看著寧玉吃著自己做的糕點，眼中情意仿佛要漫溢出來，她看了好一會，又道：“對了寧玉哥，還有件事。”

    她歎了口氣，道：“我有一個姐妹，她家準備把她的意中人招為上門女婿，但她不知怎麽開口，一直問我的意見。我是女子，也不知男子的想法，所以我想替她問下，你們男的對做上門女婿這件事情有何看法？”

    寧玉嗅到了無中生友的味道，連忙道：“如果是我，打死也不做上門女婿！”

    馮如意眼中明顯閃過一絲失落，又問道：“如果女方家很有錢，願意給你一半家財呢？”

    “還是不行。”寧玉道。

    “全部家產都給你呢？”馮如意追問。

    寧玉心想你要不要這麽拚，馮老爺子賺點錢也不容易！

    他正色道：“這無關多少錢，而是底線問題，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馮如意歎了口氣，道：“好吧，我知道了。”

    寧玉看著馮如意，心中也歎了口氣，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希望馮如意能死心吧。

    卻不曾想馮如意很快打起精神，道：“那我去告訴我姐妹，讓她說服他爹，答應她嫁出去吧。”

    寧玉：“？？？”

    ……

    ……

    馮如意借著躲雨的由頭，在寧玉鋪裏待了很久，直到中午雨停才離去。

    馮如意走後不久，石勇來了，又蹭寧玉酒喝。

    兩人邊喝邊聊，石勇說了有關林浩的事。

    昨日他雖然打退林浩，但還是有點擔心，怕今日回拳館後林浩會找他麻煩。

    卻不曾想今日林浩一見到石勇，就給他斟茶倒水，鞍前馬後，看石勇的眼神，也充滿了恐懼，搞得石勇一頭霧水。

    “一定是昨日被你的鐵拳嚇到了。”寧玉端起酒碗，笑道。

    “我想應該也是，哈哈。”石勇大笑，端碗和寧玉一碰，看著寧玉仰頭滿飲後，自己抿了一小口。

    他‘嘖-哈-痛快’一套流程下來，放下酒碗，壞笑著對寧玉道：“昨日我幫你解決了麻煩，你是不是應該請我喝酒？”

    寧玉道：“你哪次來我沒請你喝？”

    石勇嘿嘿一笑，道：“我是說去別的地方喝，今晚你請我去胭紅樓喝酒，如何？”

    “想見桃花了？”寧玉給自己倒了碗酒，笑著瞥了眼石勇。

    “兄弟懂我。”石勇道。

    寧玉搖了搖頭，問道：“錢存的怎麽樣了？”

    “已經快了。”石勇笑道。

    桃花是胭紅樓的一位姑娘，擅長琴藝，賣藝不賣身，石勇對她一見鍾情，發誓要替桃花贖身，這便是他平日裏吝嗇死摳，酒癮犯了就隻能來寧玉這裏蹭酒的原因。

    “你就是死腦筋，我借你錢你非不要，偏要自己攢。”寧玉道：“早點把桃花接回家暖被窩，它不香嗎？”

    “一個有手有腳的人，為什麽要借錢。”石勇道：“更何況自己攢錢也是一種樂趣，反正桃花在胭紅樓也飛不了。”

    石勇笑了笑，道：“你還沒回答呢，晚上去不去？”

    寧玉腦海中浮現起劉玥的麵容，他不太想去，因為怕遇到劉玥，那家夥見到他指不定又整什麽活出來，他是真的頂不住玥姐。

    “我不太想去，要不我給你酒錢，你自己去？”寧玉道。

    “別啊，一個人多沒意思，必須和哥一起去。”石勇道。

    “那行吧。”寧玉道：“不過記住，要稍微早點去，找個不容易被人看到的隱蔽位子。”

    “為什麽？”石勇問道。

    “我喜歡清淨。”寧玉隨便一說：“反正不會影響你看桃花就行了。”

    “好吧。”石勇一笑，舉起酒碗，寧玉和他重重一碰，濺出兩道晶瑩酒注。

    寧玉又是滿飲，餘光看著石勇在那‘嘖-哈-痛快的’，微微一笑。

    晚上有殺不盡的惡人，白天有一起喝酒的朋友，不枉重活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