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兒穩當當的從外頭進來，連過門坎都不要人幫忙。
    這孩子吧……如果大個十歲，看著應該挺有皇子範兒的，高貴沉穩嘛。但現在他還隻是個三頭身的胖娃，這麽一本正經隻讓人更想逗他。
    “嗯，抄的不錯。”
    沒錯，就是一迭紙。
    都說字如其人，顧昕翻著秦貴人抄的這些，覺得這話是有些道理的。秦貴人的字寫的不錯，到底有個才女的名聲，寫得太差那也拿不出手。但是她的字跡雖然娟秀，但字偏細，看起來嗯……有種尖瘦銳利的感覺，字尾象帶刺似的，一不小心就要紮人。
    宮裏頭這麽多閑著沒事的女人，想要一直太平無事是不可能的。但是吧，許是經過李妃、劉太妃的事，那些女人出手就是要命的，現在再看秦貴人這樣的事，隻覺得是小打小鬧，沒什麽要緊。給她點教訓，希望她以後能學得安分點。
    顧昕翻看著放在桌上的一迭紙。
    顧昕笑了：“那準頭是不錯。”又問他：“中午想吃點兒什麽呀？”
    霖兒毫不猶豫：“魚！”
    “好，吃魚。”顧昕吩咐香珠：“讓膳房做個上次那個魚兒糕。”
    魚去了刺再打成泥，捏成大小不一的魚的模樣做的菜，湯汁魚美，魚糕軟滑，味道是不錯的，還不怕有刺紮著。
    香珠笑著應是。
    顧昕問：“還想吃什麽？”
    “爹。”
    顧昕笑得眯起了眼：“爹不能吃。”她當然明白霖兒的意思，是想和爹一塊兒吃飯。
    “你爹這幾天忙著，等忙完手頭的事就來了。”顧昕耐心的哄著：“中午咱們先吃魚，嗯，再要一個芙蓉什錦，其他的讓他們看著上吧，不要太油膩的，天熱也吃不下。”
    母子倆和樂融融一起用了頓午膳。要麽說禦膳房裏都是一幫子人精呢，自打大皇子斷了奶開始吃飯了，他們這是挖空心思要做得合口——關鍵是得讓這個娃娃吃得下啊。
    宮裏多少年都沒有單琢磨過給娃娃做飯了，但這難不倒他們啊，隻要主子需要，那他們肯定用心琢磨，花樣翻新，務求讓主子吃飽吃好。
    霖兒拿著一把大勺子，用魚糕和裏麵的湯汁兒拌的飯，吃得又快又香，連飯粒兒都很少撒出來。
    這胃口，吃什麽都香，甚至有一次顧昕給他喂了一口自己的豆腐，都給他喂到嘴裏了才想起這豆腐是麻辣的，心想壞了，這下隻怕要辣哭。沒想到他抿嘴咽了，眉頭皺了皺，咂咂小嘴，吸氣吐氣，然後……沒事了。
    不但沒事，看起來還有幾分好奇，似乎很想再來一口的樣子。
    顧昕可不敢再給他吃，生怕辣壞了他的肚子。
    行吧，好養活不挑食總歸比這不吃那不吃嬌嬌弱弱風吹就倒要強得多吧？顧昕生過重病，深知道病痛有多麽折磨人。大人尚且難熬，更何況連話都說不明白的孩子。
    用過午膳顧昕挽起袖子，把霖兒剝成光溜溜的給他洗了個澡，這孩子挺喜歡水的，不象有的孩子，一要洗澡哭得撕心裂肺活象殺小豬一樣掙紮。他配合得很，太配合了，配合得洗完都不願意出來。
    顧昕把他從水裏撈出來擦幹，再換上幹淨的衣裳。頭上的短毛毛都不用費勁兒擦，天熱，從水裏出來很快就幹了。
    “躺好，我給你念書聽。”
    他要真肯躺好就好了，穿著肚兜和短褲，在榻上一拱一拱的象隻大肉蟲子一樣。
    顧昕拿了一本書，翻開就在上次讀到的地方，她就從這一頁開始往下讀。
    霖兒不久就乖下來了，老老實實枕在他的小枕頭上，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專注的盯著顧昕看。
    不一會兒他眼睛就閉上了，肚子一起一伏的，小嘴微張，睡得那叫一個香。
    顧昕把這一篇念完才把書合上，看著睡得象小豬的兒子，心裏又是喜歡，又有些擔憂。
    她現在給他念書想讓他在睡前聽聽，也受受才子、聖人文章的熏陶。萬一這孩子養成了習慣，將來一讀書就想睡覺可怎麽辦？
    顧昕投壺水平一般，但這個她試了，還是挺容易投中的。大皇子還是小孩子，不管勁力準頭眼力肯定不能和大人比，這個就是給他找個樂兒。
    顧昕笑著問：“怎麽樣？打中了幾條魚啊？”
    這個問題又有點難，但她也不是順口一問。霖兒是有數字的概念的，就是一時表達不上來，手指頭想幫嘴的忙吧，但是又嫩又短的小指頭，似乎還大夠用？
    霖兒吐字清晰聲音洪亮：“打，魚。”
    打魚？
    顧昕轉頭看了一眼趙良，趙良笑著說：“娘娘，上回內府送來不少給大皇子專門做的玩意兒，有一個大木盆……”
    哦，顧昕想起來了，是一個大木盆，盆雖然大但是並不深，隻能倒個淺淺的一層水，約摸五六寸深的樣子，把木雕的顏色鮮豔的魚兒放在水麵上，然後就是，拿木刻的小箭去“打魚”。
    其實就是投壺的童趣簡化版。
    顧昕伸手把他撈起來放腿上，左右臉蛋兒各香一口之後才問：“剛才做什麽了？”
    如果學不會……那也不用顧昕擔心，宮裏這麽大，哪個旮旯還塞不下人呢？嗯，這個在戲文裏也有個說法，叫打入冷宮。
    也有可能是數不過來。
    一旁趙良笑嗬嗬地說：“大皇子準頭兒好著呢，別看水波一晃魚也跟著晃，殿下那一筒箭還打中了五六條呢。”
    嘖嘖，這麽寫手受得了？
    興許秦貴人天賦不同吧。
    秦貴人不知道是賭氣呢，還是發狠了想表現自己確實反省了，短短三天抄了不少。
    顧昕比量了一下那厚度，又代入了一下自己寫字的速度——
    李女官在一旁解釋：“都是用這次送去的紙抄寫的，應該不是拿以前抄過的舊作來抵的。”
    李女官這次送的紙和以前宮中份例中的紙是不一樣的，是新紙，與舊紙看起來全然不同，所以想用舊時抄下的宮訓之類的來蒙混充數是不大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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