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孤單的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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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消音的子彈帶著壓抑的尖嘯,在純腳下留下一個彈坑。
“無視,你繼續無視我啊!”
黑道大哥怒吼道。
黑道大哥一手扶著牆,勉強保持住站立,另一手舉著槍,十幾分鍾前他剛被麵前男人看不清的速度和動作教育過,但此時在屈辱中爆發出超過往常的力量氣勢,配上鼻青臉腫的麵貌,的確有了幾分猙獰狠厲的壓迫。
當然,最重點的,還是那把壓箱底的槍。
純的視線從地麵的彈痕,移到對方手裏還冒著一縷硝煙的手槍,麵上神情變化不大,不著痕跡地橫跨半步,擋住了可能射向佐藤優乃的角度。
“老,老師”
佐藤優乃宛如籠罩寒冬地嘴唇發顫,下意識地一下就抓住了純的衣服,“什麽情況這,完了”
不是開玩笑,那是一把真槍,開了膛握在一個凶狠的男人手裏,而且剛剛開了一次女孩從來沒想過會被隻在影視中見過的東西對準過。
對方隻要再動一下扳機,生命就會輕易地凋零。
佐藤優乃終究是一名還在讀高三的學生而已,她真的被黑道大哥發狂的模樣嚇到了。
“好可怕,好可怕”
“別慌。”
純安慰道。
慌得不停低喃重複一句話的佐藤優乃忽然明白,還有一人是頂在她前麵的,阿部老師不怕嗎?她不知道站在槍口前第一個得有多大勇氣,可她既不敢拉開男人也不敢放手,隻能是像被毒蛇盯住得一般一動不敢動。
“完蛋了那個黑道大叔好像真的很生氣,怎麽辦啊老師”
佐藤優乃不敢動,但經由男人傳遞的安全感,稍微能說流暢的話了。
“我在想。”
純說,在這條逼仄的小巷,胡亂堆放的垃圾旁躺著很多打暈的男人,兩邊公寓圍住夜空,烏雲不逢時地遮蔽,一頭是槍口,一頭是路燈下的街道,他夾在中間,最近的行人也在另一條街閃爍。
“他肯定生氣啊。”純說。
“啊。”
佐藤優乃懵懵地應了聲。
“你來之前我找到他們,因為無法溝通打了一頓,然後問出來前因後果他最囂張但挺弱,在小弟麵前第一個被放倒”
佐藤優乃眼睜睜看著黑道大哥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越來越黑,她抓著衣服的手指節都白了,一拍男人的背,“不是這個,不是這個啊老師你要想怎麽活下去,不是要想人家為什麽生氣啊!”
“話說,你不是都把他們都打倒了嘛,怎麽沒注意到人家有槍啊!”
佐藤優乃發現了盲點,趕緊怨道。
“我又沒有透視眼,我也是人好不好”
“而且說了嘛”
“他是第一個被放倒的”
黑道大哥槍舉著有點累。
他猙獰的麵容漸漸趨於呆滯。
明明就站在距離麵前男人不過兩米的地方,可他聽著前麵兩人的喋喋不休的對話,為什麽就是那麽遙遠呢?
“你覺得他是來不及拿出槍,還是本來不想拿的?”純問向佐藤優乃。
“既然是在討論別人就該朝著本人才對吧!這是基本的禮貌啊喂八嘎呀路!!”黑道大哥無法控製地晃動著身體,“問我啊,為什麽不問我啊!!!”
他拚下後半輩子坐牢的風險,用了槍,卻依然被無視了。
他不能接受。
“你完了!你們現在真的完蛋了!”黑道大哥像是要把槍柄捏碎,從牙齒縫中吐出字,“不隻是你這家夥,你後麵的小姑娘,我今天都要殺了!殺得打爆腦袋!”
佐藤優乃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實質的殺氣,衝刷過她冰冷的思緒,絕望一點點地灌注全身,她覺得恐怕真的要死在這了,“為什麽?好不公平。”
“那些欺負我的人永遠過著舒服的日子,我卻要比他們先死。”佐藤優乃的淚水決堤地滑落臉龐,“我每天都在等,騙子,都是騙人的”
“你在等什麽?”純好奇道。
“”
“好人有好報,壞人總有一天會得到懲罰。那是我媽媽說的可那樣的媽媽被該死的畜生逼瘋了,在醫院裏不聲不響地死去,剩下我繼續被家暴我搬到這裏,來到新的學校,卻還是過著同樣地獄般的生活。”
“我每天就在等,哪怕我很懦弱,很沒用,但總是還有警察和法律的,所以我忍受下去,等著那些惡人遭到報應。”
“可什麽都沒有發生!”佐藤優乃抬起頭,純看到一張又是驚嚇又是絕望的哭花的臉,他看到了,近在遲尺的這雙眼睛與保健室那天的女孩的眼睛產生重合。
“原來如此。”
純平緩的聲音也跟那天一樣。
“哈哈哈哈哈!”
一陣癲狂的大笑打破了小巷的氛圍,“你們是在上演什麽奇怪的師生情啊?麻辣教師?墊底辣妹?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道大哥的腦子和身體都到達了極限,大腦在顫抖,他全力發泄地狂吼著,開槍了。
“放心,你離死還早呢。”
陰冷恐怖的消音槍聲裏,純說給佐藤優乃,隨後,女孩沾著水氣的眼睛就睜得老大。
黃澄澄的子彈,停在純的手指前。
子彈仍在旋轉,可以想象這顆錐形鋼珠從槍膛中壓出,音速射來時的巨大動能,足以打碎鋼筋,攪碎肉腔,空氣在子彈尖端扭成一個迷你的漩渦,然後,它轉得越來越慢。
直到停止。
掉落。
純腳底已經踩著徹底昏死過去的黑道大哥,槍落在他手上。
他幫對方的臉再加一個腳印。
“喂。”
純望向女孩,喊了聲。
呆呆看著男人的女孩的眼睛恢複了一絲神采,佐藤優乃甚至不知道剛才那快到極致的瞬息發生了什麽。
局勢便反轉到了她麵前。
“我活了這麽久,明白一件事。”
“因果報應不是自動產生的。”
手槍在一個眨眼間拆成了零件,叮叮叮地,和那顆孤單停止旋轉的子彈,一同掉在地上。
一輪圓月的清輝沒有了烏雲遮擋,覆蓋在這條淩亂的夜晚巷子。
“算是身為老師,給你的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