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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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怎麽這樣啊。”五月撒起嬌來。

    

    “那我問你你又不說。”

    

    “我說我說,還請小姐不要怪我。奴婢隻是好奇,小姐,小姐是不是會嫁給陛下?我和宋姐姐能進宮嗎?若是不能,小姐會不會遣散我們?”

    

    顏薰兒眼睛睜得老大,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怎麽會遣散你們呢,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姐妹,你們對我盡心盡力,我哪裏還能遇到比你們更好的……不是,你聽誰說的?齊王何時說過要……我,若無憑證,這種事情怎能亂說?”顏薰兒越說臉越紅,幹脆捂住臉偏過頭去。

    

    “小廚房快空了,今日我和宋姐姐起早出去采買,碰到餛飩鋪的周山,他向我們打聽小姐和同行男子的關係,他說小姐解釋不清,他看著亦不像朋友,那人錦衣華服氣度不凡,可是陛下?”

    

    “是,但是我們……”

    

    “陛下和小姐私交不可能為國事,那就是私事了,男女之間的私事,除了……那個,還能有什麽?”五月總是這樣,一說到起勁的時候就伶牙俐齒,‘咄咄逼人’。偏偏顏薰兒總是容易耳根子軟被她迷惑,聽著竟然覺得挺有道理。

    

    “五月,你不能如此說啊,男女之間就一定不單純嗎?”

    

    “我的小姐啊,您對陛下單純嗎?您會和別的男子那樣親近嗎?您早上起來鬱鬱寡歡,不正是因為見不到陛下嗎?”五月一看到小姐這畏畏縮縮的樣子就恨鐵不成鋼,拋開主仆之別握住小姐的手,語重心長拋出靈魂三連問。

    

    “若是陛下將別的女子帶回宮中,還單獨和她上街,為了她放下身段吃餛飩鋪子,您會覺得他們的關係很單純嗎?”

    

    顏薰兒似乎有點了解五月的意思了,被說的興奮了,“所以,在旁人看來,我和齊王的關係已然不一般了?”

    

    “呃……當然,不過這不是重點!我想說的是,陛下勤於政務,很少為了閑暇擱下政事,卻為小姐一再破戒,說明陛下對您的心意也不單純啊!”五月盡量壓著嗓音總結陳詞,覺得心累。

    

    聽五月一番話,勝讀十年書。顏薰兒覺得自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連思維方式都隨之改變了,“我懂你的意思了,可齊王從未說過青睞我,我又當如何?”

    

    “陛下身邊沒有其他親近的女子,小姐隻要努力和齊王接觸,功到自然成。”

    

    “若是有了呢?”

    

    “那一定完了,街上隨便抓個丫頭都比小姐您靈光。何況能接觸到陛下的都是大家閨秀,小姐雖然飽讀詩書卻不如人家心靈手巧賢良端莊。齊王可天下之主,想嫁給他的女人不計其數,小姐近水樓台,趁還沒人能對您造成威脅的時候,一定要抓住機會啊。”

    

    五月說的天花亂墜,自然也振奮到了顏薰兒,“你說的似乎有道理,隻是我該如何努力呢?心靈手巧?賢良端莊?”她陷入沉思。

    

    “五月!湯是不是燒幹了?你在跟小姐說什麽呢快去看看!”宋喬在裏間收拾顏薰兒的屋子,忽然聞到一股幹糊的怪味,透過窗子探頭出來就看到兩人無比激動的握著手,像是在敘什麽分別半輩子的舊情,乍一看挺和諧,再仔細一看小姐略帶遲鈍的目光就知道五月肯定又在忽悠小姐,便在裏麵喊了起來。

    

    五月驚醒,趕忙起身往廚房跑,“我的雞湯!”

    

    “就知道交給你不靠譜!煮幹了小姐喝什麽!”

    

    一時的雞犬不寧結束,宋喬和五月各自起自己的事,離吃飯還有一會,顏薰兒去了書房把那幾本還沒來得及看的書翻出來,搬了椅子到樹蔭下,翻開扉頁,半晌卻沒看進幾個字,總是念著五月說的話。

    

    顏薰兒自小便有閱讀的習慣。顏虛白寵她,到讀書年齡的時候便讓她獨自住在安平閣,給她安排了獨自的書房,買了很多啟蒙的經典書籍擺在書架。最初她在先生那裏識字,書房裏的書還看不懂隻能當擺設,她便十分刻苦,每日課程結束就拿著書和零花錢買來的酒肉去找先生,請先生反複念給她聽,她再大段大段的將內容背下來,夜裏就著燭燈回憶記下來的片段,一一比對書上的每個字,給它們注音後一一默寫記憶。如此,她認字的速度很快,一年之內便能讀各種書籍。顏虛白很高興,任她搬自己書房裏的書,還常常托各大私塾有名的教書先生推薦對孩子有啟發的好書,再買來給顏薰兒。

    

    一次顏薰兒去顏虛白書房裏找書的時候,看見他桌上擺著一副展開一半的畫,落款處的字飄逸靈動,作畫的人有個好聽的名字——顧齊修。縱使顏薰兒年少不經事,也萬萬不會連齊王的大名都未曾聽說,既然是齊王親賜,她十分糾結才忍住了蠢蠢欲動的小手,賴在書房裏等爹爹回來,求他把畫送給自己。那日顏虛白回府很遲,估摸著顏薰兒還在纏著先生問東問西便過去瞧她,卻聽先生說她今日逃了課。她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事耽誤課程,因為在她看來沒有什麽事比學習更重要。顏虛白擔心她,在府上找了一圈,回到書房才看到顏薰兒在自己桌前偷偷摹畫。受到爹爹怒氣衝衝的質問,顏薰兒立馬紅著眼道歉,說隻是想摹畫,卻不知誤了時間,還讓爹爹擔心。

    

    她就是從那日開始學畫的,顏虛白最終沒有將那副畫送給她,但借她摹了很久,也在每次上書西北給齊王的信裏陳表敬慕之情,向齊王求畫。顏薰兒便是在私塾受著書畫先生的教導學習,回到書房裏即揣度著齊王的畫參摹,畫工日益精進。

    

    直到學習禮儀之前,顏薰兒都是廢寢忘食的沉迷詩書畫作,也是受著爹爹的庇佑,和幾位姐姐雖是名份上的姐妹同居府上,但因為學齡不同和作息差異,幾乎不會碰麵。顏薰兒七歲時被爹爹安排學習樂器和女紅,兼有大家閨秀需掌握的禮節,顏虛白到這裏便管不上了,便將她交給了顏萍兒。因為讀書早,顏薰兒小小年紀很明事理,也因為聽府上的下人們說過大夫人是因為自己的母親才被氣死,對姐姐們更加心懷愧疚。因此就算是在之後的相處之中吃盡了苦頭,也不曾對爹爹說過一句姐姐們的壞話。不出意料,女兒家該學的東西顏薰兒並沒有學好,隻學會了對姐姐們恭敬順從,心裏卻敬而遠之。

    

    顏薰兒本是靠著椅背端著書,本應認真看下去卻不小心走了神,想到以前從各處搜羅偏書的趣事和爹爹對自己的好,當時開心無度的事現在想來隻會會心一笑。而那些因為受了姐姐們的欺負,偷偷躲回書房裏哭的記憶也不再猙獰。

    

    生活便是如此,順著來時苦樂參半,待到變成了過來人再回頭去看,曾經的大悲大喜便不再棱角分明。

    

    縱然一夜心慌意亂沒能合眼,上午便讓人畫了顏虛白的相去找宋明,為防被人利用,讓他務必和顏虛白親談,旁人不要信。當然,她也不會想到自己所喂的‘旁人’會是顧齊修。

    

    顏薰兒正準備出門一趟,碰到宋明被攔在門口,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這位姑娘,我是來找顏大人的。”

    

    “宋明?”顏薰兒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找上門了,便讓侍衛放人,“我認識,放他進來吧。”

    

    “是,小姐。”

    

    宋明跟著顏薰兒進府,“原來你是顏府的小姐,那位公子也是府上的?未曾聽說顏府有少爺啊?難道是駙馬?”

    

    “……噓!”顏薰兒還在想著要帶宋明去哪裏招待,沒想到他先問起了齊王,齊王既然讓他來找爹爹,應是不想暴露身份,她不知怎麽解釋,他卻自問自答了。但這回答著實離譜,“別亂說,我他不是那種關係。”

    

    宋明則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捂嘴搖頭,“不亂說,不亂說。”嘴上這麽說,顯然是在壞笑。

    

    “您來的不是時候,爹爹不在,如果不耽誤您別的事,就請在這裏等一會吧。”

    

    “不耽誤,今日不出攤了。”表麵上掛著微笑,實則宋明心裏十分緊張。

    

    起初他傳話給縱然隻是出於妻子受她照顧多年的情分,卻沒想過要替她出麵做什麽,何況是見顏虛白這種大人物。自從孩子沒了之後,他每日謹慎小心,不願被卷入任何涉險之事,但縱然懇請他幫忙,並允諾此事結束便幫他搬離京都回到老家,給他安置房屋地產,還會給他開一個賣小玩物的鋪子,足夠他生活的安逸富足。他心知肚明,縱然雖然是個善良的姑娘,卻不是個能屈能伸的柔弱女子,她背後的生意有違律法,在龍元更是有層層暗網互相庇佑,若這是有心人的引蛇出洞之計,後果不堪設想。因此她才會找他幫忙,妻子也被說服,他實在無法拒絕。

    

    “宋大哥,你看起來好像有點緊張。”

    

    “這你都能看出來?”宋明故作輕鬆的笑了笑,“我沒見過什麽世麵,來到相府難免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