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品不出是悲是喜，隻是有點不知所措。但聽他說不喜歡陸焉柔，顏薰兒也沒鬆一口氣的輕鬆感。

    

    “陛下遲早是要立後的。”顏薰兒的聲音很輕，低頭看著小蝴蝶。

    

    “我知道。”顧齊修輕笑了聲，“我再不娶妻要把他們急死了。”

    

    顏薰兒很勉強的擠出個笑臉附和，小心翼翼的問，“那，陛下有那個想法嗎？”

    

    顧齊修右手垂在身側，手指靈活的轉著折扇，那把扇子他一直隨身帶著，不方便拿就別在後腰上。他平時帶著折扇倒不是為了扇風耍酷，那是他用習慣了的暗器，有危險的時候能第一時間拿來防身用。平時和顏薰兒在一起他不會把折扇隨時拿在手上，想事情的時候才會習慣性的拿出來轉。

    

    顏薰兒覺得陛下看自己的目光有些變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變得澄澈清明，似乎想到了高興事。

    

    “有。”有娶妻的想法，也有想娶的人。

    

    “陛下！”顏薰兒緊張的像是一路跑來的，深深吸了口氣，“陛下側後封妃是常事，顏薰兒對陛下一往情深隻是個人情感，不要名分，陛下……完全不用考慮，不用顧慮我。”

    

    四目相對皆無言，顏薰兒還能記得一個春日，陽光明媚，她把腳泡在蓮池裏躺在竹橋上對淮川說：若齊王隻許心上人，顏薰兒就做他的心上人。受過各方打擊後她隻能把‘沒想過也不敢想’掛在嘴邊，慢慢的竟也把自己說服了，此時她怕陛下說的不是自己，更怕他說的是自己，後位無論怎麽算都輪不到她，癡心妄想必遭磨難，她不想給陛下找麻煩，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什麽叫不用顧你，你願意一直和我這樣？”

    

    “我願意的……”

    

    顧齊修是出名的沒耐心，顏薰兒偏是最小家子氣，他一直都用百倍耐心對她，卻遭不住她墨跡又矯情的這一套，滿臉不耐煩的邁著長腿兩三步湊過去，顏薰兒被他嚇的朝後退了兩步，小蝴蝶肚子裏的燭火晃了晃差點滅了。

    

    “躲什麽，過來。”顧齊修朝她伸出手。

    

    顏薰兒呆站在那裏沒動作。

    

    “你說你一往情深，又讓我不要顧你。你真願意沒名沒分跟我往來，剛才在摘星樓哭什麽？偏來撩撥又不敢爭。你不如痛快點，說你想做還是不想做王後，何必模棱兩可的為難人，我還要猜你到底是心口如一還是口是心非？”

    

    “我……”其實他話說的不重，遠不比訓斥官員的十之一二，但顏薰兒骨子裏就是個小家子氣敏感怯懦的小丫頭，眼淚多的很，一天哭了兩回還不夠，被他一說又委屈的熱淚盈眶了，平時伶牙俐齒的勁兒全沒了，“我拿什麽和陸小姐比……”

    

    顧齊修其實很煩人哭，但他是帝王又如何，逃不過情之一字，顏薰兒的眼淚就是他心上的血，隻在眼眶裏滾一滾就要把他的心頭血抽幹了，他顫抖的語氣透著無奈，“顏薰兒，天下都是我的，我站在你這邊，你還跟人比什麽。隻怕你不願意，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他其實可以不用跟顏薰兒說這些，但她太軟弱了，太容易忽略自己的訴求。他想要拉著顏薰兒，想讓她能勇敢一點。

    

    在顏薰兒看來那是忍無可忍的責備和訓斥，接著就該是“不如從一開始就互不相識”，卻沒想到他忽然話鋒大轉，她委屈巴巴又懵懂無措的看著陛下，已經看不出生氣的神色了，剛才那句應該不是幻聽。

    

    站在她這邊……想要什麽就給什麽……

    

    這……她整個人都酥了，沒抓穩的小蝴蝶往地上一摔，一聲脆響後那一小點火光終是滅了，她急忙蹲下去撿，卻腿一軟跪坐到地上。

    

    顏薰兒雙手趴在地上摸到小蝴蝶的提竿，隻聽見呼呼兩聲後一道火苗竄出來，顧齊修拿著火折子蹲在她麵前，先把人拉起來，然後點著了小蝴蝶裏麵的蠟燭。

    

    “摔疼了嗎？”

    

    “沒有。”

    

    “我們走吧。”顧齊修收起火折子，沒再接之前的話題。

    

    顏薰兒在他擦肩而過時拉住他的衣袖，“陛下，您別生我氣。”

    

    顧齊修溫和的握住她的手，“我怎麽會生你氣，走吧。”

    

    顏薰兒還想就剛剛才他說的話發揮一下，但是顧齊修不給她機會，顏薰兒很快就被小攤販的各種新奇玩意兒吸引了，還買了串兔鈴鐺掛在燈籠上，幸好她還記著阿山的大餐，不然在路上就要吃飽了。

    

    餛飩鋪已經打烊了，門虛掩著，顏薰兒打頭，顧齊修隨後~進門。

    

    “為了這一頓，阿山總會提前關店準備，不過現在也不早了。”

    

    宋喬和五月在幫忙和麵，對麵坐著阿寶兄妹，說笑間聽見一陣好聽的銀鈴聲。

    

    “小姐，您……們來了。”

    

    顏薰兒都已經忘了還和顧齊修牽著手，她一手提著小蝴蝶一手拉著陛下一點直接走到桌前，“這是做什麽的？”

    

    宋喬和五月就差把眼珠子摳出來放在他們手上看了，但是又不能太明顯，隻能正眼往上看，餘光偷偷的往下看。

    

    “做麵條的。”

    

    “對對，阿山在廚房處理食材，等會來拉麵。”

    

    通往後廚的門簾被掀開，周大娘走出來，也自然而然的關注到了顏薰兒身邊的陌生男子和他們握在一起的手。

    

    “薰兒來啦。”

    

    “大娘，這位公子是我帶來的客人。”

    

    周大娘看著顧齊修，眼底笑意全無，“公子一看就是位貴人，不知在哪裏高就？”

    

    “大娘抬舉，我隻是顏大人的門生，不值一提。”

    

    “門生？那大人一定是很器重你，不然怎麽能讓你拉著小姐的手呢。”

    

    顏薰兒掙脫了一下卻被他握的更緊，隻見他挑了挑眉，“是您想的那樣。”

    

    周大娘沉默片刻，“薰兒，十六了吧。”

    

    “是。”顏薰兒答。

    

    “一轉眼過了這麽多年，薰兒長大了……是喜事，喜事一樁。”

    

    “嗯。”顏薰兒糊裏糊塗的答應著，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兩人在說什麽。

    

    “麵揉好了吧，我拿到後麵去了。”

    

    “大娘，我來幫忙。”顏薰兒說著就要跟上去，便把小蝴蝶給顧齊修，“您在這坐一會，我去給您沏壺茶。”

    

    “不用。”

    

    “好，那您等我一會，宋喬五月你們照顧一下公子。”顏薰兒小聲的跟她們說完端著麵團子跟著大娘去了後廚。

    

    宋喬和五月趕緊騰了座位，“公子請坐。”

    

    四方桌上一邊坐著顧齊修，他的左右兩邊是宋喬五月和阿寶兄妹，他給了個眼神讓宋喬五月坐下，把小蝴蝶吹滅了放在桌上，二寶已經盯著他好久了，趴到桌麵上就去拿，顧齊修在她夠到之前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點。

    

    “二寶，二寶，哥哥不是給你買了嗎，那是別人的。”阿寶趕緊把妹妹抱回來坐好。

    

    阿寶指著顏薰兒的小蝴蝶，圓眼睛急得滴溜溜轉，“要！”

    

    “那是人家的。”

    

    “我要！”二寶急得直蹦。

    

    “別鬧，吃過飯哥哥也給你買個一模一樣的。”阿寶把二寶的兩隻手握在手心不讓她到處亂指，有點虛的問顧齊修，“那個，你這個從哪買的啊？”

    

    “在東街壽喜店做的。”顧齊修答道。

    

    五月和宋喬都老老實實坐在陛下邊上，五月實在想吃鮮花餅愣是沒好意思拿，就把盤子推過去，“公子，這是我家小姐喜歡的鮮花餅，可好吃了，您要不要嚐嚐？”

    

    顧齊修拿起一塊咬了一口，阿寶又問：“要不給我妹妹玩玩？保證不會給你玩壞了。”

    

    “這是顏薰兒的，去問她。”鮮花餅甜度適中，有清冽的花香，味道確實不錯，他記得上回給顏薰兒送餛飩的時候周山也準備了這個鮮花餅。

    

    “那個，你們倆原來是那種關係啊。”

    

    顧齊修笑了一下。

    

    “原來她是丞相府的小姐啊？怪不得那麽有錢。”

    

    “你可別再打我家小姐的主意了！”五月沒忍住，一拍桌子，“你再敢坑她錢我非得教訓你一頓。”

    

    “哎你可別仗勢欺人，我什麽時候騙她錢了，是她自願給我的。”阿寶除了有點怵顧齊修，可不怕別人，流裏流氣的回道。

    

    “我家小姐哪有閑錢給你，我可經常看你在北街跟一群乞丐一起在戲團裏混，指不定是學了一嘴的功夫把我家小姐騙了，不然我家小姐那簪子首飾都哪裏去了。”

    

    “那你問她去啊。”阿寶從長板凳上跨過來，拿了塊點心給妹妹，“吃著，哥哥去找那個大姐說說。”

    

    他臨走又不放心，把二寶抱起來一起帶去後廚了。

    

    顏薰兒正在灶台邊撕蘑菇條，一邊跟周山說話，周山甩麵拉麵的手法嫻熟，在空中甩來甩去有模有樣的，麵條被越拉越細，每一跟粗心勻稱，因為抹了油的關係，黃澄澄的很好看。

    

    “喂，大姐。”

    

    “嗯？”顏薰兒應了一聲，又反應過來，“阿寶，你別這麽叫我，多難聽啊。”

    

    阿寶不耐煩的甩甩手，“你把那個燈給我家二寶玩玩唄。”

    

    “不在我這啊，你問陛……那位公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