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美夢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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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天有些暗沉,不知是要飄雪還是落雨。

    顏薰兒站在七裏桃花盡頭的桃花橋上,眼神淡然的看著集市行色匆匆,喧喧嚷嚷的行人,直至一抹突兀的身影映入她的視線,那空洞的眼神方才凝了神。

    素手撐傘,油紙傘上兩朵彼岸花朱砂似血,爭相爛漫。

    顏薰兒撐著油紙傘,施施然下了橋,沒入人群。

    桃花橋離錦繡莊不遠,而這錦繡莊即是女子添置衣物的地方,因近日附近新開了幾家綢緞莊,所以錦繡莊的客人並不多,顏薰兒一進門那抹鴉青色就映入了她的眼簾。

    而那一身鴉青色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葉墨蘭求續命蠱所救之人,裴川。

    隻不過,今日陪在裴川身邊的並不是葉墨蘭,是葉墨蘭提過的趙小檀。

    顏薰兒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也將兩人的對話盡數聽盡。

    裴川摟著靠在他懷裏的趙小檀,寵溺道:“你要是喜歡就全部買下,等回了府邸你一件一件穿給我看。”

    趙小檀在裴川臉上親了一口,卻失落道:“還是算了,要是被墨蘭姐姐看見,又得尋蘿兒麻煩了。”

    說話間扭著腰肢向裴川靠得更緊,一襲丁香色百蝶穿花裙在她的扭動下,蕩得顏薰兒一陣頭暈。

    裴川摟著趙小檀的手臂一收,冷笑道:“她是活不過今晚的。”話落,低頭在趙小檀額頭落下一吻,“估計她到死也想不到那個大夫是我們收買的,我又怎麽可能性命垂危。”

    趙小檀抬頭道:“其實你嚇唬嚇唬她就可以了,最多,將她休了趕出府不就好了,沒必要下毒害她性命。”

    顏薰兒看不見趙小檀的臉,也不知道道此刻說這話時趙小檀的神情,但她卻從她這聽似愧疚的話語中,沒有聽出任何愧疚。

    裴川眉頭一緊,凝著趙小檀:“我若是將她休了葉家豈會罷休!但若是她死了,葉家就不能責怪到我身上了。”

    趙小檀一愣,隨即嫣然大笑。

    情愛,自古便是最難勘破的執,有些人為了它不擇手段,有些人則生死相求,隻是到了最後,仍得聽從那姻緣譜上的緣深緣淺。

    葉墨蘭與裴川的緣分,即是這求而不得的,緣淺。

    顏薰兒難得的歎了口氣,轉身出了錦繡莊,然而她這廂瀟然離去,那後話自是沒聽全。

    趙小檀麵色有些擔憂,“葉家若真查出了葉墨蘭的死,那又怎麽?”

    “就算葉家真的查出了什麽,有事的也不會是我們。”裴川笑得狡黠,“她葉墨蘭最後去的可是沉香樓,而這沉香樓裏有什麽,想必他葉家也一清二楚。”

    “沉香樓?”趙小檀雙眸一瀲,驚震道:“她去過沉香樓!”裴川看了趙小檀一眼,點點頭,“而且,還不止一次。”

    趙小檀胭脂色的麵上泛了層白。

    裴川以為她仍然擔心事情會敗露,緊了緊摟著她的手臂,安慰道,“別怕。早在葉墨蘭第一次去沉香樓時我便派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既有人證明,他葉家也就不會懷疑不到我們身上。”

    趙小檀勉強扯了個笑,但垂在衣擺的手卻白得瘮人。突然,她轉身朝著錦繡莊的門口看去,眼裏盡是驚慌。

    “怎麽了?”裴川被她這突然的舉動一驚,也朝門口看去,但卻空無一人,“在看什麽?”

    空蕩蕩的門口,沒有任何人影,但趙小檀的麵色卻越發的白。

    裴川緊張的撫上趙小檀慘白的臉,“蘿兒,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趙小檀被裴川的動作一驚,裴川亦被她的反應一驚,不過好在她反應快一步,在裴川還未反應過來時,扯了個調皮的笑,“沒事,沒事。”

    或許是她太敏感了,她極少出樓,又怎麽會來這裏。

    穩了穩不安的心跳,趙小檀緊了緊摟著裴川的手臂,“我們繼續挑選吧,還有很多好看衣料。”

    裴川抬手在趙小檀鼻尖上一捏,寵溺道:“好。”

    離開錦繡莊,顏薰兒並未回沉香閣,而是去了及府。

    春色尚早,及府的後花園內隻有一顆桃花樹盛開著,雖花團錦簌,但卻顯得有些孤零。

    桃花樹下,貴妃椅輕輕的晃動著,椅上一位白發人閉目躺著,或是聽見了腳步聲,緩緩的睜開了耷拉著的眼皮。

    本是暗淡的眸子,泛了層亮,褶皺的臉上扯了抹笑容。

    顏薰兒並未去看那椅上的人,而是直徑走向了那棵枝繁葉茂的桃花樹,又折了枝繁茂的桃花嗅了嗅,“這樹桃花很沁人。”

    “這是我們成親後,他親手種下的。”皺皮的手撚起落在衣衫上的花瓣,滿布齡紋的唇角揚了揚,“今年是它第一次盛開。”

    顏薰兒轉身將手中的桃花遞給已經芳華逝去的葉墨蘭,道:“盛開得太過錦簇,隻會更快的凋零。”

    葉容去接花枝的手一愣,隨即笑道:“隻要盛開,凋謝不過是時間長短罷了。”

    “是嗎。”顏薰兒輕然一笑,轉身走至樹下,素白的手指劃過細長的枝芽,“可若是,那花從未盛開呢。”

    話落,風起,卷起一地落花紛紛揚揚將她沒入其中,豔灼的花瓣下,惑了椅上的一雙眼,難以清醒。

    顏薰兒從落花中走出時,風止於天,花墜於塵,她盯著貴妃椅上的人,麵上肅然:“葉墨蘭,你悔嗎?”

    葉墨蘭含笑看著她,笑得爛漫。

    不過,悔又能如何呢?

    顏薰兒從葉墨蘭身旁走過時,耳邊吹過一聲輕描的話,她停步朝躺椅看去,葉墨蘭卻是閉著雙眸,麵上是一片釋然。

    “謝我麽?”顏薰兒唇角牽起一絲嘲意:“可惜,我給你的並不是一個美夢。”

    顏薰兒走後,院落歸於一片沉寂,原本繁茂的桃花樹隻有零零幾朵殘留,卷落的桃花鋪了一地,落了椅上的人一身。葉墨蘭安安靜靜的躺著,淒涼又恬靜,唯有唇角滲出的鮮紅,是那樣紮眼。

    出及府時,天空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及府門口,一輛朱漆色馬車在大門中正處停下。

    裴川從馬車裏走下,順了順腰間的佩飾,伸手欲去扶那從馬車裏探出頭的趙小檀,卻突的頓住,望向馬車後。

    趙小檀伸出去的手,就那樣被裴川晾在了半空,很是不滿道,“你在看什麽?”

    隻是她這喚了半響,那發愣的人仍未回過神,趙小檀挑高了眉梢,將半個身子探過馬車,亦朝馬車後望去。

    青石路麵,白色如雪,雖隱隱綽綽看不清,但那撐開的紙傘,兩朵彼岸朱砂灼血,刺得她麵如死灰,心湧難平。

    在姑蘇沒有時令節,即便是嚴冬集市也會是喧嘩熱鬧的,更何說今日三月三,上巳節。

    既是上巳暮春,街上的行人自然比平日裏多,且打扮得嬌豔動人的女子更多,所以自早集市便人潮擁擠,而商販也都比平日裏更熱絡的招攬客人,希望能多碰上幾個有錢人,賺個盆滿缽盈,溢溢而出。

    顏薰兒也在一賣配飾的小鋪前停下,收了紙傘。

    “姑娘買盒胭脂吧,我這的脂粉是剛從疆外收的,即好用又便宜,姑娘你這麽美,如果再用了我家胭脂,肯定比天上仙人還好看……買一盒吧?”老板熱情的喋喋不休,而那盯著她的視線也一直未移開,許是她自沉香樓那喧嘩的地兒待習慣了,並不覺煩,隻是聒噪了些。

    淡適的將台子上的東西瞧了一遍,最終挑起一根紅色的帛帶,鮮紅的帶子繞著指尖垂下,紅的似血,白的如雪。

    “姑娘的眼光真好,這根帛帶乃是外疆的血蠶絲織成,且隻此一根。”攤販繼續道:“姑娘當真是識貨,一出手便選中了最好的,看在姑娘這麽喜歡的份上,我算你便宜一點,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

    顏薰兒抬眸看了攤販一眼,攤販隨即一臉為難道:“我是看在姑娘你是真的喜歡所以才算這麽便宜,論了別人,是一定不會賣的。”

    顏薰兒沒說話,隻是已將帛帶收好,從懷裏掏出一兩銀子扔到小販手中,素手撐傘轉身離去。

    而那小販看著手中的白花花的銀兩,似乎是覺得宰了個好價錢,在顏薰兒身後呼喝著‘一路好走,歡迎下次再來’之類的,而他卻未看見顏薰兒唇角隱隱的弧度。

    血蠶絲本就屬珍品,有察毒之功效,而這血蠶絲中又屬於外疆的為最,能避百毒,絕非錢財能買。

    雖不知這小販從何處所得,但若是知曉其珍貴,怕是會悔得肝腸盡斷吧。

    離開小攤,顏薰兒沒走出幾步,即停了下來,視線定在一抹驚涼的身影上。她覺得那身影有些熟悉,但仔細想卻又模糊不清。

    處楞中,一陣吼賣聲打破了平靜,而那本是低著的頭也緩緩抬了起來。

    人群中,他穿過萬丈紅塵朝她看來,眸淡如水,神平如鏡,麵泠如冰,隻一眼照了陌路,花開黃泉。

    三月的天初春未暖,雖不如冬日那般寒涼,但今日飄雪,風冷依舊鑽骨,人群尚擠在一起取暖,更別說那些衣著單薄等待買主的奴隸,而他……眸中那份倔強,她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