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薰兒也未察覺到身後人的不對勁，直至兩人相距十尺來遠時，被一醉酒男子攔住了去路。

    “小美人兒，怎麽一個人呢？”醉酒男子言語輕薄的攔住顏薰兒，伸手就要去摟。

    顏薰兒麵上凝著一層冷意，躲過了男子伸過來的手，也順勢退了幾步遠離開來。

    男子見自己落空的手，不怒反笑，“小美人兒你可真調皮，不如跟大爺去快活一番。”說著便直朝顏薰兒撲了過去。

    顏薰兒本不想與對方多做糾纏，奈何對方攪擾不休，正欲略施懲戒，不想就在她即將與那醉酒男子對峙上時，突如其來一隻手臂繞上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旋即帶離原地。

    餘光中，那朝她撲來的醉酒人被一掌劈飛，落到不遠處不知是昏死還是真死了過去。

    “姑娘可有傷著？”步履落地，一個陌生的聲音便自她上方傳來。

    顏薰兒搖了搖頭，伸手去推了推那滿是脂粉香的胸膛，但對方似乎沒有要鬆手的意思，反而將她摟得更緊。

    顏薰兒眉宇微擰，“公子是不打算鬆手嗎？”顯然對方確是沒有打算鬆手。

    裴川一臉笑意的將懷裏的人盯著，“姑娘可是要去哪裏？夜下燈暗，姑娘一人獨行實為不妥，若不介意，在下願意送姑娘一程。”

    送？

    顏薰兒唇角微微上揚，“如果我要去的地方是冥君地府，公子也願意相送？”

    裴川一愣，隨即大笑道“隻要姑娘不害怕，在下願舍身相陪。”

    顏薰兒冷冷一笑，“你還沒有資格。”話一出口，顏薰兒便抬手襲向裴川的胸口，裴川被顏薰兒突如其來的動作一驚，側身便要躲過，哪想顏薰兒襲向他胸口的手突然一個急轉朝他手臂上劈去。他始料未及的吃了一痛，待反應過來時，顏薰兒順勢掙脫了禁錮。

    “等一下！”裴川反應過來時，急手就要去抓，但顏薰兒似有預料一般，一個移步偏離開了那隻襲來的手，裴川的指尖隻穿過顏薰兒順長的發。

    看著那沒入人群的身影，裴川麵上一片失落，抬手瞧著掌中一枝散發著誘人香味的灼豔桃花“下一次一定不會讓你再溜走。”

    而人群中，夙止回過神時身邊早已沒了顏薰兒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幾個手持長鞭的中年男人，將他攔住。

    “站住。”

    一個左臉長著大肉痣的壯漢走到夙止身前。

    壯漢站在夙止身前將夙止的去路攔住，眸中掩飾不住驚豔之色，將夙止從頭至腳從外到內的打量了好幾遍。

    “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主人榻下的小綰公子嗎。”壯漢的視線幾乎在夙止的身上刮了無數層，又警惕的將周圍環視了一遍，確認了沒有發現忌憚之人的身影，暗地鬆了一口氣，“小綰公子怎麽一人在這街上遊蕩，莫不是又被新主人給拋棄了？”

    壯漢麵對夙止的泰然之色眉頭一皺，冷嘲道“你當真是不知羞恥為何物，被棄了兩次竟也能苟活。怎麽，難道還打算利用你這幅肮髒的皮囊去勾引新主人？”

    夙止的眼角動了動。

    壯漢譏嘲道“我看你也別找新主人了，看在你還有些姿容的份上，哥兒幾個給你個機會，倘若伺候得爽了，剩飯剩菜倒是可以賞你幾口。”

    說罷壯漢迫不及待的將手朝夙止伸了過去，但也僅僅是伸出。緊接著隻聽一聲驚鳴響起，一道黑影飛出了人群。

    人群反應過來，看了看那躺在幾米開外的口吐鮮血的壯漢，又看看了看那表情淡漠的人，皆是唏噓忌憚的退了好幾步。

    夙止雙手依舊垂放在兩側，就像從未動過，但身上散發的寒意卻早已將圍住他的幾人給震懾得不敢上前一步，眸光清冷，字字如棱“我這一掌不會要你的命，但你體內的東西……”

    “啊！”夙止話未說完，即被一聲又一聲痛苦又絕望的聲音打斷。

    那躺在地上的人似是被千刀刮骨一般，痛苦的掙紮著，表情也扭曲的變了形。

    “你，你對他做了什麽？”圍著夙止的其中一個壯漢顫顫巍巍道。

    夙止眉眼輕撇，“取命。”

    那壯漢本就雙腿打顫，又被夙止這冷不伶仃的一看，整個人以及其狼狽的姿勢跪到了地上，還發出一聲‘噗通’聲。

    而那痛苦不堪的壯漢，強撐起身體，死死的盯著夙止“你要敢殺了我，主……主人不會放過你的，主人很快就會來找你，到時候會讓你比我痛苦百倍千倍，你噗……”

    壯漢嘴邊的話還未說完，一口鮮血噴出來，暈死了過去，而其他幾名壯漢，被嚇傻在了原地，人群應時喧囂起來。夙止麵上依舊清清冷冷，好似發生的這一切都與他無關，漠然轉身消失在了人群的注視中，而在那轉身間，一股嗜血的殺意悄然暈染著月色。

    看著那無情又決然的身影消失於夜色，昏暗燈火下一抹丁香色緩緩從人群走出，久久的注釋著那漸行遠去的身影，直到人群退散，視線被一抹白色闖入。

    顏薰兒穿過人群的步子有些匆匆，張望尋找著不知何時丟失的人，所以並未注意到朝自己走來的身影，直到一丈之距被攔下。

    “顏薰兒？”趙小檀的嗓音有些驚惶，“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

    趙小檀惶恐的看著眼前清冷絕豔的人，一臉措不及防的惶恐，卻又暗暗鬆了一口氣，若不是這番不經意的遇見，恐怕她永也沒提不起勇氣去見她。

    顏薰兒瞥了一眼那攔住住自己的人，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所站的地方，眉梢挑了一挑。

    趙小檀似是未感覺到那微妙的氣氛，有些驚訝，道“你為何會在這裏？”據她所知，她最不喜的便是擁擠人群，所以極少出沉香樓，甚至她從未見她出樓。

    聽著對方好笑的話，顏薰兒本就緊皺的眉頭又挑了一挑，抬頭將對方凝著，不悅即轉為笑意。

    “那我應該在何處？要不小檀你給我指定一個地方好了。”

    若是不相識的人這樣說，她大多不屑搭言，但眼前攔住她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兩日前和裴川一起出入錦繡莊的人，趙小檀。說起裴川她不過是知道這個人，而這趙小檀，她與她便不是認識這麽淺淡。

    趙小檀不知是沒想到顏薰兒會應答，還是被顏薰兒的笑給楞住，唇瓣視線可見的有些顫動“對不起。”

    顏薰兒被那突然的歉意弄得一愣，隨即倒也反應了過來，輕笑道“你還是一如既往，出錯便道歉。”

    顏薰兒是笑著說的，但那嗓音卻不帶一絲起伏，讓人聽不出情緒，而那眼角的微光冷得刺骨。

    趙小檀亦看得一震。

    “不過，你要道歉的人可不是我。”顏薰兒低頭瞧了瞧腳上鮮紅的鞋麵，“這鞋是冬兒昨日方才做好的……現下，她隻怕又得熬上兩晚重新納了。”

    趙小檀怔了怔，微低了眸子順著顏薰兒的話看去。

    顏薰兒似是有意，在她低頭時退了一步，將那原本踩在腳下的血跡，曝露開來。

    “說起來，我倒是很喜歡這雙鞋呢，柔軟暖和，不過看來已經不能再穿了。”說著還惋惜的歎了口氣。

    趙小檀眉梢微不可查的挑了挑，嗓音卻有些支吾，道“我不是有意的……”

    “罷了，隻能麻煩冬兒重新再納一雙。”顏薰兒抬頭再次將對方盯著，“不過，你攔我做什麽？”

    言外之意便是，若不是被你攔住，她也不會丟了一雙好鞋。趙小檀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手中的絹帕被捏成了一團，沉默了半響剛準備開口時，又被顏薰兒打斷。

    “啊，對了。我聽冬兒說你一月前離開了沉香樓，去了及府？”

    趙小檀剛放鬆開的身子又是一震。

    顏薰兒唇角微恙，略感惋惜，道“你說你怎麽悄無聲息的就離開了，若不是冬兒道與我，我還不知道呢。你應該同我說一聲，好說也是一個樓裏的人，你走我怎麽也得送你一份禮才是。”

    她淺淺揚笑和善得如初春暖陽，將那麵色發白的人看著“不過既然今日有緣遇到，我補你一份禮可好？”

    這廂顏薰兒話剛落，一聲‘噗通’聲便應時響起，趙小檀跪在了冰涼的路麵。

    顏薰兒好笑的看著那跪地的人，“你這又是做什麽？一份普通的隨禮罷了，你倒用不著如此感謝。”

    趙小檀急切道“對不起，是我沒有遵守約定擅自離開沉香樓，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乞求你的原諒，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原諒我。”

    論厚顏無恥，她覺得眼前的人算得上一個。

    “哦~我的原諒對你來說很重要嗎？”她冷冷一笑，“不過你既然問了，那不妨也猜猜，我會原諒你嗎？”

    趙小檀一怔，盯著顏薰兒的視線有些閃爍，半響，苦澀笑道“顏薰兒，你知道能有一個喜歡的人是多麽幸運的事嗎？”

    她需要知道嗎？

    “我相信如果你是我，你一定會和我做一樣的選擇。”趙小檀抬頭又將她看著。

    是麽。

    顏薰兒撫了撫耳際垂下的發，靜靜看著與她對視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