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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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薰兒喚著冬兒的功夫,坐在床雁,脫下了腳上的一雙鞋,丟在一旁。
顏薰兒拉著夙止一同坐下,“冬兒,把這雙鞋丟了吧,去把我前幾日的穿的那雙鞋取來,近日這雙鞋就丟掉吧,待你閑暇時候再給我做一雙鞋罷。”
她倒是挺喜歡這雙鞋,隻是鞋子粘了不該粘的東西,要不得了,可若是人,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又當如何?
自古總少不了癡男怨女,為著所謂的愛,赴湯蹈火,上窮碧落下黃泉,在所不惜。
可是愛,究竟為何物?卻令人如此癡迷。
很快,冬兒便將鞋子取來,“真是的,姑娘明是喜歡這雙鞋的緊,怎麽還那麽不小心,偏往汙物上走。”嘴上說著,卻也並無半分抱怨。
彎腰撿起剛換下的一雙鞋放在身後,正準備幫顏薰兒換上鞋子,卻被夙止搶先捧起了顏薰兒的腳,拿著鞋往顏薰兒腳上套。
這有些東西,不是你想躲就能避掉的,不想遇見的人,不想碰到的事,這可是多了去了,哪一個、哪一件不是不打一聲招呼就來了呢?
又是一雙繡花的紅繡鞋,不同於今天穿的繡的飛鶴的鞋,這雙鞋上繡著一朵怒放的薔薇花,冬兒的手真是巧,絲線相連,無論是花還是飛鶴,都栩栩如生。
夙止拿著鞋自腳背上套了好幾次,也沒能給顏薰兒穿上一隻鞋,冬兒在一旁看得直笑出了聲來,“還是讓我來吧。”
夙止也不曾起身,一臉懊惱的繼續蹲著,直把顏薰兒也笑出了聲,今日竟才發現,夙止也是如此可愛。
顏薰兒輕笑,風吹著桃花花瓣,送入暖閣,吹起了顏薰兒額前的碎發,顏薰兒伸手,接住了一片花瓣,花瓣在手心,玉潔冰肌襯著桃色的粉。
顏薰兒拉起夙止,坐在身旁,又想起昨晚在這床上,兩人相對而臥的畫麵,不禁麵色緋紅。
白帳紅塌,晚風吹的帳子輕輕的晃,蕩起一圈圈漣漪。
想起,昨夜在那陌生的懷裏,睡得卻格外安心。
想到接下來這兩日在葉府,想必睡得應是該大不如昨晚了。
待冬兒為顏薰兒穿好繡鞋,顏薰兒喚冬兒,“冬兒,我去葉府幾日,很快便回。”
冬兒一聽此話,眉頭一皺,“姑娘好端端的,怎麽要去葉府做客,是因著葉夫人的緣由?”
手裏拿著顏薰兒丟棄的繡鞋,冬兒起身,“我這便簡單收拾隨姑娘一同前往。”
冬兒抬頭看了一眼夙止,已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可是還是忍不住驚歎他的容貌,應聲是,手拿顏薰兒換下的繡鞋走出房外。
顏薰兒起身,走到梨花木桌旁,就著凳子坐下,抬手往杯子中續了些許水。
顏薰兒巧笑嫣然,“不必了,你留在這裏,這幾日照顧好夙止的飲食起巨便可。”
杯子裏的茶葉隨著水慢慢舒展開來,輕輕的飄浮在杯中,接著又緩緩落下。
顏薰兒一手端起杯,一手拿起杯蓋,前後撇了兩次茶葉,這才飲一口。
指節分明的手,玉蔥的手指,端著桃花慍色的杯子。
一盞茶茗,美人飲,風吹落花,繞指尖。
顏薰兒並不急,全然忽略了樓下還在等她的葉氏父子,靜心飲茶。
抬手撐麵,看著還是坐在塌旁的夙止,目光如炬,籠罩在夙止一人身上,笑意從嘴角蔓延,直達心底。
她素來不喜與人交往,在街頭遇到夙止,是意外,從集市買下夙止,是意外,甚至,如今隻是不知,這樣的意外,於顏薰兒而言,究竟是好是壞?
顏薰兒就坐在凳子上,不慌不忙的品茶,直到一杯茶飲了半杯,才蓋上杯蓋,放在身旁的梨花木桌上。
“我走了。”一說話,茶香在舌尖縈繞。
葉闕和葉榮和站在樓下,看著顏薰兒靜靜地踏步向他們走來。
白色裙擺隨著紅繡鞋旖旎轉動。
不動聲色,但是一顰一笑,每一步,一個姿態都像極了那個人,可是偏偏又有些不同,那麽究竟不同在哪裏呢?
葉闕想著,心中不免生出了煩鬱之感,突然腦中一閃而過。
因為顏薰兒啊,蘇顏薰兒,是她的女兒,更是她和那個人的女兒。如若不是那個人,她又怎會……
越想越鬱結,索性不想了,一甩衣袖,轉身對葉榮和低語,“為父去前麵等你們,你在此等著,你顏薰兒姑娘一同前來罷。”
葉榮和看著父親如此,更是奇怪。雖然姐姐離世父親傷心,但他深知父親絕不會如此傷心。
他本就勸著,裴川此人,懶惰成性,又好色如命,絕不是姐姐的良配,偏著姐姐對裴川芳心暗許,而父親為著私利又一味撮合。
大家族的齷齪事本就多,尤其是像他們這種近得皇恩的家族,更是不能細數。
為這此事,一向溫和的葉榮和還同父親爭執了一回,後來還是一直為他調養身子的李大夫勸他。
雖說李大夫才二十多歲,與他年歲相當,並大不了他一兩歲,李大夫不但醫術相當,看事情也是極為通透。
平日裏不喜應酬,一心研讀醫書,是個無雜念的人。
這一來二去的,葉榮和倒是與李大夫成了交好之友。
兩人不關心前朝政事,隻談論風花雪月。
不過自此,葉榮和也曾說過,以後不會繼承父親的衣缽,絕不會困於朝堂之事。
思及此,葉榮和愈發思考,顏薰兒和父親之間,有和過往?
葉榮和應著葉闕,繼而接著轉頭看向正朝自己走來的顏薰兒。
她走的極緩,似是一位久別重逢的舊人,對,像是舊人。
遺世而獨立,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顏薰兒終於走到葉榮和身旁,朱唇輕啟,“久等了。”
顏薰兒的聲音雖是清冷,聽起來,卻是,像久旱幹涸的大地上,吹來了春風。
“無妨,姑娘請隨我來。”葉榮和淺笑,一手伸前做出引導姿態。
顏薰兒微微點頭示意,繼而朝葉榮和引的方向走。
身後的將士也隨著一個緊跟一個,有序的離開。
而沉香樓自然矗立在風中,七裏桃林漸漸聽不清晰兵刃摩擦地麵發出的聲響。仿佛沒有過將士,沒有過刀劍,沉香樓依舊是沉香樓,明日的它如同往日的它,依然歌舞升平,是人們心中流連忘返之處。
顏薰兒隨著葉榮和走了幾步,便來到葉家馬車停駐的位置。
前後停了兩輛一模一樣的馬車,葉家的馬車很低調,通體黑色,車頂聳立,在前端左右各掛了一盞燈籠,赫然寫著“葉”字。
葉榮和引著顏薰兒到了葉家的馬車前,父親已經坐上了前麵的馬車。
葉榮和走上前,對著顏薰兒輕笑,“來時匆忙,隻備了兩輛馬車,如若姑娘不嫌,可否同榮和共乘坐一輛馬車。”
顏薰兒是不太在意,低聲道了句,“請便。”
隨後在小廝的牽引下上了馬車。葉榮和並未跟上。
上了馬車後,顏薰兒發現,馬車的格局還挺大,竟然擺的下一張臥榻,一旁還有暖爐,旁邊放置有幾幅桌凳。臥榻旁隨意放著一本翻了一半的書,大概是來時葉榮和打發時間看的書,並未在意,顏薰兒也沒仔細看是何書。
淺梨色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套茶具,茶具上還有著翠竹丹青,真是好不雅興。隻是,葉闕貴為當今太師,皇上雖正值壯年,卻已有成年皇子幾位。不知為何,竟遲遲未立太子,直叫人琢磨不透。葉榮和有此大智,又有著一位權高位重的父親,想要獨善其身,置之事外,也不知能否有他想的那麽容易。
顏薰兒也不拘謹,隨手拿起一盞杯子,自顧自往裏添了一杯水。因著有暖爐的緣故,即使過了幾個時辰,馬車裏的茶仍是熱的。葉榮和這裏的茶葉似是初春剛摘的,微微冒著翠綠的芽。
這綠,不是綠蓋紅裝錦繡香的綠,更不是千裏鶯啼綠映紅的綠。
顏薰兒輕輕抬杯,放在鼻尖,嗅了一嗅,茶香撲鼻,是青嫩的茶葉的香氣。並未飲入口中,隨後放在那淺梨色的桌子上。
馬車外,葉榮和換來小廝吩咐幾句,並聽不大清楚說了些什麽,想必也就是轉告老爺,已接到顏薰兒姑娘,可以回府了。卻是隱隱約約傳來幾聲葉榮和重重的咳嗽聲。
三月初的晚上,葉榮和本就比著別人穿的要厚些,又多添了件貂皮披風,可是在沉香樓站了幾個時辰,想必也是難捱。
待葉榮和吩咐完事宜,在小廝的幫助下,進入馬車,看到顏薰兒後,笑道,“這是今年打春,新摘的茶葉,姑娘可以嚐嚐。”
也不顧顏薰兒並未理會,坐到軟塌上,接著看他翻閱了一半的書。
從沉香樓到葉府,有著不短的一段距離,不過路倒是平坦,馬車很寬敞,莫說這才坐了兩個人,就是坐他個五六個人也不成問題。
顏薰兒坐在馬車中,密目凝神,開始細思事宜。
自顏薰兒從沉香樓出來,便已不見弘陌焱的身影,大概是走了。想必也是,葉家父子可以在此等她,那是因著葉榮香,他們還有求於她。可是弘陌焱,堂堂三王爺,就沒有必要在這裏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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