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零一 難與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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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粱城的百姓下山而去,山神廟之中又恢複了平靜,淒清的月光灑落下來,像是給這座古老的山神廟披上一層薄紗,使得這座山神廟看上去就如同時俯瞰人間的少女,安靜的看著人間的悲歡離合。
花枕月立身站在山巔,目光落在山下的天粱城之上,舉著火把的百姓沿路下山,一直通向天粱城,待得入城之後,火把熄滅,有人散去,有人仍舊留下,最終,光點聚合在一座大房子裏麵,那座大房子也隨即燃起燭光,想必,這一夜都不會熄滅的。
月色之下,發光的小燈籠漂浮在空中,上下左右的搖擺著,任無憂豎起一根手指,百無聊賴的指揮這這些小燈籠,弄了一會,他就愈發的覺得無聊,彈指一揮,那些小燈籠便全部都掛在了山神大殿的橫梁上,高燈下亮,大殿之內頓時變得亮堂了起來。
任無憂也一步竄到花枕月的近前,開口問道:“花枕月,你究竟想要做什麽呢,天粱城的百姓離開,那個鬼你也要帶走,這邊就會成為一片汪洋了,滄海桑田我是有聽過,但是,卻沒有看過,我想不通,你要怎麽做。”
花枕月側過頭看著他,口中微微歎了口氣,沉默片刻,方才開口,說:“天粱城的百姓在天粱城內建造祭壇,應該就是他們與你說的那個乾坤,祭壇借用鬼的力量,將此處的水脈鎮壓,水無法從地下用處,從而也就保護了天粱城不被大水淹沒,一旦我將那個鬼帶走,祭壇失去了力量,也就失去了效用,水脈會衝破封印,從而將天粱城淹沒,其實,並不需要我做些什麽的。”
聽著好似是挺簡單的,然而,任無憂總是覺得事情並非是花枕月所說的那般容易,好似隱隱約約的有什麽危險正在靠近,但是,他又說不明白,也想不明白,是會發生什麽樣的危險。
立在一旁的鍾鼓,冷哼了一聲,掀開眼皮,冰冷冷的眼神落在花枕月的身上,開口言道:“說的如此容易,設立千年的祭壇,早已經根深蒂固,豈是你說破便能破的,又想以一己之力,撼動龐然之陣,我很好奇,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任無憂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高聲言道:“花枕月,你又騙我!”
花枕月倒沒有很是在意,微微搖了搖頭,說:“鼓,你又何必嚇他,無憂,並無你想象的那那般危險,好吧,與你們直說,在天粱城的百姓離開之後,我需要先將陣法破除,與此同時將鬼帶走,當力量消失之後,水脈噴湧而出,我需要在那之前離開,否則就會被大水衝走,簡單來說,這是與時間爭奪的一場戰役,關鍵點就像鼓說的,陣法已然根深蒂固,想要破除,並非易事,有些麻煩罷了。”
一直未曾開口的唐醉影雙目一直落在花枕月的身上,耳中聽著她的話,雙眼看著她的神情,她的神情很是輕鬆,說話的語聲也輕飄飄的,仿佛這就是一件很平常很普通的事情,並無什麽太大的問題一般,然而,就是這樣,才是更叫人擔心。
花枕月見兩個人還是憂心忡忡的,口中吐出一口氣,說:“那麽,你們都留下來,陪我一起破陣,這樣是否可以放心了呢?”
任無憂雙眉緊促,眉心緊緊的皺在一起,瞪了花枕月一眼,說:“所以,你方才是想著讓我們先走的?!”
花枕月尷尬一笑,趕忙否認:“沒,我從沒這樣想過。”
“你就是這樣想的。”天涯扒著唐醉影的肩頭,露出臉來,也學著任無憂的樣子瞪了她一眼,還衝著努了努鼻子。
花枕月抬頭看天,忽然指著天上說:“你們看,有流星。”
眾人被她的話吸引過去,同時抬頭往天上看去,一顆流星托著長長的尾巴,滑過夜空,在夜空當中擦出一條閃亮的線,花枕月開口言道:“流星能帶來好運,這個時候出現,證明我們的運氣是好的,再加上無憂的好運氣,這一次,也必定會平安度過的,所以,不要太過擔心,相信我,可以麽?”
唐醉影捏著玉骨扇輕敲了一下手心,搖頭歎息一聲,無奈的笑了笑,說:“我們難道還可以拒絕麽,既然要做,那就要做下完全的準備,將你的計劃說與我們聽吧。”
對於花枕月,唐醉影已然發現,對於她的決定,反對是沒有用的,苦口婆心的勸說更是不起作用的,唯有全力支持她,並且盡可能的將危險降低,這才是唯一能做的事情,既然勸不動,那麽,就加入吧。
夜裏很安靜,山裏麵偶爾會傳出一兩聲的鳥叫聲,風從樹林中間穿過來,發出低低的嗚嗚的聲音,將遠方的故事也一同帶過來,然而,這些故事並不會在此停留,會一直隨著風往前,掠過天粱城,從那棟徹夜都亮著燭光的房子的屋簷上過去,然後,再進入到對麵的山林當中,一直去到遙遠的地方。
當東方破曉,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山神廟高高的屋簷上的時候,安靜的山林也就煥發了生機,從夜裏的沉眠當中清醒過來,睜開眼睛,所看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提著噬魂在山神廟之前武動的花枕月。
神槍噬魂,槍尖之上,銀光閃動,一朵朵銀色的花在槍尖綻放,迎著陽光,紅纓晃動之間,將花枕月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這杆槍在她的手上,就仿佛是活了一般,點在哪裏,便打在哪裏,一杆槍被她武的出神入化。
“一天到晚舞刀弄槍,就知道打架。”任無憂打著哈欠站在唐醉影的旁邊,同唐醉影一起看著麵前正在太陽底下武槍的花枕月。
唐醉影抱著手臂,一手握著玉骨扇,聞言微微笑了笑,說:“論起排兵布陣,咱們兩個加起來,也是比不過她的。”
任無憂一臉的不服輸的表情,擰著眉毛說:“那是我沒有用力,早晚有一天,我是要超過她的,到了那是,看她還敢這麽肆意妄為的。”
唐醉影輕輕的搖了搖頭,握著玉骨扇在任無憂的肩膀上敲了一下,說:“爭強鬥勝之心固然可以有,但是,莫要失了本心啊。”
任無憂歪著頭,不以為意,默了片刻又開口問了一句:“唐醉影,你說那個乾坤當真是很難破麽,你對陣法一類要比我知道許多,我聽鍾鼓的意思,那個陣法好似很強,花枕月現在是肉體凡胎,她上去,會不會被反噬。”
聞聽此言,唐醉影也是滿麵的憂愁,說:“你問我,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這個陣法已有千年之久,在此處早已個根深蒂固,水麵被封地下,經過這千年的醞釀,若有一日失去束縛,那將會是很可怕的存在,就如同在清風城之時,地下的怨靈在失去封印之時的可怕程度,你是親眼所見的。”
想一想以前的所見所聞,任無憂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又撇了撇嘴,說:“好吧,確實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唉,唐醉影,咱們從天上下來的時候,璿璣那老頭不是講了,我是個好運的人,怎麽我感覺就沒碰上什麽好事情,一路走來,一路荊棘,這披荊斬棘的,也太過了吧,旁人修行曆練,也這麽艱辛的麽,你活了十輩子,都是怎麽樣的?”
唐醉影微微歎了口氣,說:“我比較幸運,都是出身富貴人家,一生平安順遂,子孫滿堂,到了老年,也無任何太大的病症,壽終正寢,再入輪回,唯一的煩惱,大概就是記得前世之事,總是無法忘卻,但是,後麵想通了,也就不再糾結,能記得,未嚐不是好事,前世之過,剛好今生補過,前世的好處,今生便繼承了,至於花枕月麽……”
說到這裏,唐醉影語聲停頓,陽光下的花枕月是明亮的,她本身就像是陽光一般,雖然從黑暗當中走來,卻總是能給旁人帶來光明,從來都不會將自己的不幸,加注到旁人的身上,唐醉影沉重的歎了口氣,說:“她所經曆的,不是你我能想象的,這也大概就是為什麽我們覺得是很危險的事情,在她的眼裏,就如同是平常吃飯一般的小事情。”
任無憂抬手抓了一下頭發,心裏麵就好像湧出一股火一樣,說:“不過就是一個女孩子,為什麽要這樣對待她,是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罪過,十輩子都還不完。”
唐醉影緩緩搖頭,說:“這不是男人還是女人的事情,作為一個神仙,便有著自身所需要承擔的責任,一旦犯了過錯,便要一肩擔起,神仙在享受了無上的神威的同時,也要肩負著相應的重擔,如果不行, 那也就無法成為神仙了。”
任無憂忽然覺得,這神仙當得也真是夠累的,花枕月尤其的累,但是,一眼看過去,她好像從沒有抱怨過,該來的事情,她都是迎麵而上,該她做的事情,她都是義不容辭,不該她做的事情,到了她的麵前,也從不推辭,似乎,她從來都沒有覺得這些事情是麻煩的,是會給她造成困擾的,任無憂想起那日天涯所說的話,她是神仙,一個真正的神仙。
兩個人站在這裏說話的時間,花枕月已經練完了一趟槍法,收元納氣,手腕翻轉,將噬魂重新負於背上,邁步走到了兩個人麵前,方才動過,現在她的額頭上都已經泌出汗珠,被太陽一晃,亮晶晶的,花枕月笑著看過來,開口問道:“你們兩個大清早就在這裏嘀嘀咕咕的說什麽呢,且先放放,把天涯叫起來,我們該下山了,經過這一夜的商議,天粱城的百姓也該有一個結果了。”
一夜的時間,過得很快,而花枕月等人又要前往酆都,路上的時間,實在不宜耽擱太多,於是,任無憂去將天涯叫醒,一行人辭別山神,沿著山路,往天粱城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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