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們群情激奮。

    他們遊走鄉裏，超度亡魂，從來都是亡魂遇見他們奔走逃亡，那裏碰到過敢對他們丟磚頭的亡魂？

    簡直是對他們職業生涯最大的侮辱！

    鬼魂們毫不退讓。好容易見到一位能讓和尚們敬重的上仙，膽子便大了起來。

    人就是如此，但凡能出現位可以主持公道的人，大都會在沉默中爆發。

    但張笙看的明確，那塊磚頭是從門口的小老頭兒手裏飛出去的，勁頭不小，準頭更是不錯。

    和尚們祭出法器，沉聲對張笙道“施主也看到這群陰魂作祟，請再莫攔著咱們超度陰魂！”

    張笙忽然發現小老頭用奇怪的眼神瞅著自己，猶豫了一下，上前擋眾陰魂身前道“且慢，既然他們不願被超度去西方淨土，大和尚為何還要勉強？”

    “施主怎能聽陰魂的，他們的意誌豈能算數？人都死了，哪來的那麽多廢話！”

    眾鬼魂嚷亂起來“我等便似死了，也歸官府管轄，你們和尚插什麽手？”

    “現在雖是亂世，但待我等轉生投胎時，必然亦是太平年景，哪個願意去你們那勞什子佛國？”

    “退一步講，我們便是在此窮死餓死，也是故土！”

    張笙以手扶額，心中感歎怎麽跟強行異地搬遷似的。

    和尚們沒有鬼魂鬼多勢眾，哪怕說的舌燦蓮花天花亂墜也抵不住鬼群們的七嘴八舌。

    爭執之聲直接讓和尚們佛心崩塌，無名火漸起。

    “施主切莫再攔！”領頭和尚語氣漸漸生硬，定定看著張笙，大有隻要他稍稍退讓，便立刻衝上去把鬼抓個幹淨的意思。

    張笙微微搖了搖頭。

    領頭和尚狠狠地瞪著鬼魂，道“不識好歹！我們去下個村子！”

    和尚們收起法器，轉身離去。

    卻發現張笙不知怎的又出現在他們麵前，道“且慢，先把收攏的鬼魂放了再走。”

    “施主有些過分了！”領頭和尚忿恨道。

    “彼此彼此。”張笙笑道，手中突然出現一把長劍。

    和尚們見事不可為，取出法器，咬牙放掉所有抓到的鬼魂，急步離去。

    於是整個土地廟前，樹枝上、瓦片上到處都是鬼魂，堪稱鬼山鬼海。

    這些鬼魂都來自周圍的村莊，全都是十裏八鄉的熟人，呼朋喚友，招親攜戚，很快就人聲鼎沸起來。

    張笙消失再出現，便穿過無數鬼魂，站在小老頭兒的麵前，一把揪住他胡子，問道“現在咋辦？”

    小老頭叫道“鬆手鬆手，那麽多老頭兒胡子不揪，盯著我做啥。”

    張笙嘿嘿冷笑道“你是這邊的土地爺，不找你找誰！”

    “嚇，你怎麽知道的？”

    長得跟廟裏的泥塑不離十，還在這裝，張笙吐槽了一句。

    “人我都給你救下來了，你是不是該好好和我解釋解釋？”

    原來雖然兩人方才沒有什麽言語交流，但張笙的一舉一動全都事出有因。

    “真是聰明的俊後生哩。”

    老頭兒摸了摸胡須讚了一句，手中金光微閃，出現了個小小瓷瓶，交給張笙。

    張笙接過薄如紙、白如玉、明如鏡、潤如骨的瓷瓶，不明所以。

    “這是老夫珍藏多年的寶貝兒，可聚攏陰魂，保證靈性不失。”老頭兒得意洋洋道。

    張笙翻過來，看到瓶底印著漢光和元年的落款兒，笑道“這是官府的製式法器？”

    “好眼力！此乃人皇敕製人魂瓶。”老頭兒豎起大拇哥兒讚道。

    “官府便是靠此法器收攏陰魂，投送轉生？怎麽落得你的手中？”

    “沒錯兒。”老頭答道“當初我是此地縣令，身死之後便被封作此地城隍，專管人族輪回之事，因此得此寶貝。”

    “從城隍混成土地，你這幾百年混的不咋地啊。”

    老頭兒尷尬一笑，不理會張笙的揶揄，對著眾鬼揚聲道“各位鄉鄰，我是本縣土地，掌管生死輪回之事。各位鄉鄰可投身此瓶中，等待亂世結束。”

    說罷顯出真身，頓時土地廟神光熠熠。

    土地老爺發話，眾多陰魂看的真切，一窩蜂的投向瓷瓶而來。

    看最後一個陰魂進入瓷瓶，土地爺教了張笙一個口訣，將瓷瓶封印，杜絕陰魂靈性流逝。

    張笙照著做了，完成之後感慨道“果然不管什麽時候，對普通大眾來說，官府還是具有十足的號召力啊，都不怕我是壞人。”

    土地老頭兒撫須而笑“我雖法力低微，一雙眼睛卻還清明，看得出你不是為非作歹的惡人，故而相托。”

    “眼力真好！”張笙同樣豎起個大拇哥兒。

    “隻是還有一事要勞煩於你。”

    “看在你讓我片瓦遮頭的份兒上，請講。”

    “請你遊走四方之時，若遇見生魂，便將其收入此瓶內，待新朝建立可交與官府，送他們轉世輪回。”

    張笙道“此乃大功德，隻是我還有其他事要辦，恐無法專心收集陰魂。為何土地神不自己前往？”

    土地老頭擺手道“我一身法力與朝廷結合緊密，如今新朝未立，天下大亂，我已出不得村哩！隻是勞煩你順路而為即可。”

    張笙點頭，順路而為倒是可以，隻是若陰魂不願怎麽辦，總不能跟和尚似得強買強賣吧？

    老頭兒看出張笙的擔憂，笑道“你也不必刻意為之，我等山神土地城隍早有聯絡，在此亂世各托付俠義之人四處收集陰魂，有著官府陰司的印記，陰魂們不會拒絕。”

    言罷，從懷中掏出個小小青銅印章來，嗬了口氣，隨即蓋在張笙手腕。

    小巧印章從土地廟上汲取金光，然後隱沒不見。

    “此乃土地印信，陰魂可見，便不會拒絕你。”

    做完一切之後，老頭的神色憔悴許多，身軀越發虛幻起來，最後叮囑道“若是見到有和尚收取陰魂，請你務必救下，事關重大，切記切記。”

    說完便消失不見。

    張笙一頭霧水，叫了兩聲不見回應，便回到土地廟裏，自顧自睡去。

    直到日上正中，他還未醒來便聽到廟外嘈雜聲又起。

    “圓通師兄，正是此人，從我等手裏搶了數百陰魂，恐是修煉什麽邪法！”

    “惡賊邪修，搶了我等陰魂竟還敢在此，果然不知死活！”

    “收集陰魂修煉邪法，此等惡事天理不容！你若識得好歹，速速拜服在地，佛爺定會網開一麵，給你個轉世佛國的機會！”

    張笙被吵醒過來，透過紙人視野看去，見到幾個胖大和尚圍著自己的紙人口誅筆伐，唾沫橫飛，躍躍欲試，隨時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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