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老兒頓時有些語塞。

    亂世以來，他轄境越發狹隘，最後甚至困守在方圓數裏之內，眼界便更小了。

    哪怕與其他土地城隍有所聯絡，可大家境況也差不多，轄區變小，神力衰退，可謂一在席一在地。

    因此皇帝楊堅的解釋讓他陷入兩難之地。

    盡管僧人收攏陰魂之事眼見為實，但他一時間還是難以分出收攏南瞻部洲人族生魂到底是僧人自發所為，還是有著其他原因。

    思量了會兒，土地老兒說道“陛下既然如此說，老夫便信了，願為方才之事向陛下請罪！”

    說罷，收了箕坐的腿，收在臀下，恭恭敬敬向上叩首請罪。

    皇帝楊堅不著痕跡的稍稍瞥了張笙一眼，手指輕彈，土地老兒便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本欲治你大罪，然念你心係人族，便饒了你的罪過。去罷！”楊堅輕描淡寫道，大手一揮便將二人趕出宮城。

    張笙二人走後，大殿之內氣氛驟然壓抑起來。哪怕是神將也在地上五體投地，瑟瑟不敢出聲。

    隻有楊虎臣，心中實在替自己和堂兄委屈，悲憤道“大哥，就任由這凶徒出入皇城如過鬧市？”

    沉悶良久的楊堅哢嚓一聲將黃金鑄就的龍椅扶手捏斷，在手中揉成一團，咬牙道“不然還能怎樣，調兵宰了他們麽？”

    殿中眾位神將訥訥無語，帶兵殺了那個散仙？三萬還是五萬？

    殺不了！

    皇帝都殺不了！

    楊堅環顧分明人多卻很冷寂的大殿，長長呼了口氣後，冷聲道“來人，去告訴那些人，朕要肅清餘賊，統一天下！要快！”

    最後兩個字嘶聲力竭，好似炸雷般從皇帝口中炸響。

    楊素遲疑道“陛下，就怕他們獅子大開口……”

    “給他們！告訴他們，朕願多出五十萬，兩個月，朕要天下歸附！”

    說完話後，楊堅一揮袍袖，離開大殿。

    留下一眾臣子麵麵相覷。

    宮城之外，兩人並立駕雲而行。

    實際上是張笙從後麵提著土地老頭兒脖領子才讓他不掉下去。

    “你為什麽不把人魂瓶交給官府？”土地老頭兒突然問道。

    張笙狐疑的看了老頭兒一眼，道“你有說交給他們？”

    土地老頭兒嘿然一笑，轉移了話題道“年輕人，你很不錯。走，老夫帶你見見世麵去！”

    張笙撇了撇嘴，心想帶我見世麵？齊天大聖你見過麽，摸過麽，喂過麽？還帶我見世麵？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心中雖然吐槽，但是身體十分誠實。問清了道路，駕雲疾馳而去。

    繞來繞去行不過半天，便在土地老兒的指引下停在一殘破城隍廟前。

    老頭兒落了地，親自走上前去，有模有樣的在破敗不堪的廟門前敲起了門。

    “何人敲我廟門？輕著些，壞了你可得賠！”

    倏忽之間，一道陰風卷過。

    從廟門裏走出一位高冠廣袖的文士來，見到土地老頭兒竟然大驚，趕緊弓腰小跑而來，哈哈大笑起來，隨後恭聲道“不知雍州牧來此偏僻之地，有失遠迎，見諒見諒！”

    土地老頭兒擺擺手，示意不用多禮。直接伸出手來道“人魂瓶呢？收了多少陰魂啦？”

    文士也不曾遲疑，伸手奉上一小小玉瓶，道“小神法力淺薄，數十年來，僅收得一萬三千餘人！”

    土地老兒嘟囔道“怎得收集如此之少了？”

    文士城隍趕緊叫屈，直言近年來不知從哪裏冒出些許禿頭和尚來仗著人多勢眾，處處捉拿陰魂來超度，因此才收攏不多。

    土地老兒轉身對張笙招招手，請他過來。

    張笙正在一旁猜測土地老兒的身份，見他招呼，便走了過來。拍了拍老頭兒肩膀，調笑道“沒想到你這老兒藏得還挺深，竟然還是什麽雍州牧？”

    土地老頭兒苦笑，岔開話題道“有事求你走一趟。”

    文士城隍聽得兩人隨意的對話，尤其是聽到土地老頭兒的請字，不由得多看了眼前這年輕人兩眼，心中驚訝。

    張笙對文士報以微笑，轉而對土地老兒道“麻煩不？”

    “不麻煩，隻是附近有一廟宇，他帶你前往，輕車熟路砸爛便是！”老頭兒意氣風發。

    張笙無語道“我卻成了那入室的強盜哩！”

    老頭笑道“莫要憊賴，會有你的好處。”

    當下，張笙便在文士城隍的引領下到了一處寺廟來。

    但見廟門之上，法恪寺三個大字微微冒著佛光，顯然是真的供奉了佛門高人。

    張笙看的眼熟，覺得其中供奉分明在哪見過！仔細一想，便察覺和之前的羅漢寺似乎如出一轍。

    當下便不再猶豫，既然已經得罪，那便往死了得罪最好！

    隻見他好似猛虎出籠，眨眼撞碎大門，踩爛匾額。在寺中僧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已經衝進寺廟正殿，推到法像，砸爛頭顱，轉眼拆的粉碎。

    霎時之間，與金剛寺如出一轍，無數陰魂洶湧而出，轉眼被城隍文士收入人魂瓶中。

    兩人迅速返回城隍廟。土地老兒正在打盹兒，看兩人來去如風，駭了一跳。

    “州牧大人哪裏尋來的神人！三拳兩腳便砸了佛像，收回陰魂！”文士城隍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彈冠慶賀。

    土地老兒嗬嗬笑道“咱別的本事稀鬆，最善看人！你且將人魂瓶內陰魂交於張笙，我等這就離開？”

    文士城隍詫異道“全都交給他？”

    眼神中分明流露出警惕的神色來。

    卻被土地老兒跳起來一巴掌拍在膝蓋上，怒道“讓你給你就給，猶豫個屁！”

    張笙邊將陰魂倒入自己的人魂瓶中，邊鼓勵文士城隍道“你是城隍，還需怕他？瞅到那邊的門洞了沒，大腳發力，送這老兒進去！”

    文士城隍苦笑道“便是借百十個膽子，也是不敢的！”

    張笙將人魂瓶還他，順嘴道“有些事不能空想，要及時付出實際行動！”

    文士城隍連連點頭稱是，忽然發現自己失言，竟是掉進了上仙的語言陷阱裏，趕緊道“上仙莫要說笑了，小神漫說敢不敢，便是想一想也是不敢的！”

    張笙對著求生欲十足的文士微微拱手施禮，帶著老頭兒大步離去。

    大興城，繁華的大街上，有身高近丈，體格健壯非凡的高大頭陀大步行走在人流之中。

    忽然他身體微微一晃，頭痛欲裂，仰天發出一聲咆哮“無恥惡賊，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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