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見人就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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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把老典安置在擔架上了,令公鬼稍稍猶豫,就把父親腰間的掛劍腰帶取下來圍在自己腰上。圍著它感覺很不協調,也使他覺得不自在。雖然腰帶、劍鞘和劍加起來不是很重,但是當他插劍入鞘卻覺得它如有千斤般沉重。

    他生氣地責備自己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這說到底也不過是塊薄鐵片罷了。令公鬼不知道自己曾經多少次夢想配著劍去冒險?雖然農舍裏的事件純屬運氣,雖然在他的白日夢裏他從不會害怕得牙齒直打顫,也不用一路逃命,而父親更不會命懸一線。但是既然他已經殺死過一隻黑水修羅,一定也可以跟其它的黑水修羅戰鬥並擊退它們。

    令公鬼用最後一張毛毯為父親蓋上掖好,把水囊和其它衣服放在他身邊,然後跪在兩根車軸間,把毛毯帶子繞在肩膀和手臂上,兩手各自握著左右車軸,深吸一口氣站起來。

    這樣一來,大部分重量都壓在肩膀上了,令公鬼感覺自己勉強還吃得消。就這樣,他拖著擔架,以盡量平穩的步伐向思堯村出發。令公鬼現在的計劃是就沿著野兔小徑走,雖然也不保險,但比在漆黑的樹林裏迷路要好。

    黑暗中他沒注意到自己很快就到了野兔小徑邊,還幾乎走到了路上。當他發現後,大吃一驚,趕緊轉身把擔架拖回林中,緊張得喉嚨像被拳頭牢牢扼著。他停下來大口喘著氣,努力平息狂跳的心。稍微平靜下來後,他轉向東邊,在野兔小徑邊的林中向思堯村走去。

    在樹林中前進比走在野兔小徑上困難多了,尤其是在夜晚。但是除非發瘋,不然決不能走到路上。令公鬼當然希望一路上不要遭遇任何黑水修羅,最好連見也不要見到。但是他必須假設這些怪物仍然在追殺他們,並且遲早會想到他們已經向村子逃去。

    畢竟就算是再笨的對手也可能猜出來村子是目前唯一的避難所,而野兔小徑是最可能走的路線。事實上,他還覺得自己走得太過靠近路了,夜色和樹影都不足以藏身,任何人走在路上都可能看到他們。

    穿過樹枝投下來的月光十分微弱,令公鬼根本看不清腳下,隻能是把腳踏入無盡的黑暗之中,然後祈禱那裏可以落腳。樹根似乎有意著要絆倒他,枯萎的荊棘劃破他的腿,凹凸不平的地麵使他跌跌撞撞。每次車軸顛簸得太厲害,老典的喃喃自語就會被大聲呻吟打斷。

    盡管這裏的視野極差,他還是拚命睜大眼睛盯著前麵的黑暗,豎起耳朵聽著所有方向的動靜。樹枝的摩擦聲,鬆針搖動的颯颯聲都會令他停下來,屏息聆聽,直到確定那隻是風聲而不是追殺者的聲音,才繼續走。

    這樣的走法對於體力的消耗可以說是極大的,,不久他的手臂和腳開始覺得累了。晚風迎麵吹來,帶著他的披風和外套把他向後拉,本來很輕的擔架現在不停地扯著他往地麵墜,腳步因體力不支而更加搖晃。他咬緊牙關支撐著不要倒下,要前往前變得越來越艱難,如果換一個人說不定已經被風吹得倒下了。

    更何況在今天的晚飯之前,他本來就已經累得精疲力盡了。這天,令公鬼先到思堯村跑了一趟,回來後還幾乎把一天的農活都做完了。這時候,他本該輕鬆地躺在地窩爐前看書,然後上床睡覺。但現實卻令他在這裏忍受徹骨的寒冷和饑餓,他的體力早就超出了極限。

    肚子餓得生疼,令公鬼不由得責怪自己怎麽沒想到從家裏拿些食物,至少朝嘴裏胡亂塞幾口也是好的啊。那時候自己一定是太掛記著父親的傷了,也因為自己在那樣的環境裏無法冷靜。現在可說什麽都晚了。不過,隻要能走到酒泉旅店,七嬸子一定會堅持要他辣地吃一頓的,也許會是香噴噴的燉羊羔?還有她剛剛烤好的餅子,和熱茶。

    “它們實在是太多了,從那邊潮水般地湧來,”老典忽然大聲怒道,“他們見人就殺,血流成河。九嬰犯的罪到底還要害死多少人?”

    令公鬼不提防被嚇了一跳,幾乎摔倒。他疲倦地放下擔架,稍事休息。毛毯帶子在他肩膀上勒出一道發燙的凹痕。他跪在老典身邊,聳動肩膀活動關節,一邊摸出水囊,一邊往路那邊裏看,試圖看清路上的情況。但是在黯淡的月光下隻能看到二十步以內,沒有活動的東西,隻有陰影。隻有陰影。

    “沒有黑水修羅追上來,放心吧。至少現在沒有。我們很快就到思堯村的了,到那裏我們就會安全。喝點水吧。”

    老典像是忽然恢複了力氣般揮臂把水囊推開,一把抓住令公鬼的衣領把他拉到身前,他的臉頰感覺到父親身上的高熱。“他們喊它們為野人,”老典急切地說道,“這群笨蛋以為自己可以像掃垃圾般把它們趕出去。到底還要輸掉多少場打仗,燒毀多少座城池,他們才願意正視現實?各國才願意聯手對抗它們?”

    老典又猛地把令公鬼放開,聲音裏充滿哀傷,“白澤川的田野遍地死屍,除了蟲渠鳥的鳴叫和拍翅聲外一片死寂。九星墳城的伏羲塔在夜裏燃燒著如同火炬。它們一路燒殺直到華山絕壁才被擋住,一路殺到了城下。”

    令公鬼無奈之下,隻得捂住父親的嘴,因為他突然聽到了一個有節奏的古怪聲響,但分不清它是從樹林的哪個方向傳來。風向一旦變了,它也隨之減弱。

    他皺著眉緩緩轉頭,想聽清楚它到底在哪個方向,忽然眼角掃到一個什麽東西晃過。令公鬼立刻俯身護住老典,一隻手立即緊緊攥住劍柄,全神貫注盯著野兔小徑。

    路的東邊有一些搖動的影子,漸漸靠近了,似乎是一個騎士,身後一群高大的身影快速地跟隨他,尖槍利斧反射著微弱的月光。即使它們還沒來到可以看得清的距離,令公鬼也清楚知道不可能是村民前來營救。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告訴他,這就是那個穿著風吹不動的披風的黑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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