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滿腦殼驢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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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跑到走廊還不到十步,那本來已經昏暗的燈光開始消失,藏寶間的火把已經熄滅。馬鳴住了口,三個人加快了腳步。房間外的第一個火把滅了,緊接著是下一個。當他們跑到旋轉樓梯時,已經用不著拉扯馬鳴了,三個人都在跑,身後的黑暗追逐著他們。雖然樓梯上麵一片漆黑,他們也隻是猶豫了一瞬,就往上爬去,一邊竭力大聲嘶喊。不論上麵有什麽怪物在等待,他們都希望喊聲能把它們嚇走,也希望借喊聲提醒自己仍然活著。

    他們衝出地麵的門廊,一個個滑倒在落滿塵的大理石地麵上,又跌跌撞撞地衝過那些石柱,幾乎是滾下屋前的石階,在街上摔成一堆。

    令公鬼最先爬起來,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寶劍,心慌意亂地看看四周。屋頂上還露出半個太陽,陰影在地上伸展像黑色的怪手,在僅剩的陽光中顯得更加黑暗,幾乎填滿了街道。他打了個冷戰,這些陰影就像是羅睺朝他們伸出的雙手。

    “撿回一條命,媽耶,總算逃出來了。”馬鳴從最底下爬起來,強作鎮定拍打身上的衣服,“而且,至少我——”

    “我們算是逃出來了嗎?”子恒說道。

    這次,令公鬼清楚知道自己沒有產生幻覺,他的頸後汗毛直豎。有東西在石柱之間的黑暗裏看著他們。他猛然轉身盯著那座屋子,幾乎能感覺到那裏有眼睛注視著他。他下意識地握緊劍柄。那些眼睛似乎無處不在。其他兩人也警惕地四處張望,令公鬼想他們一定也感覺到了。

    “我們留在街道中間,”令公鬼沙啞著聲音,三人交換著目光,眼裏流露著恐懼。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說道,“我們留在街道中間,盡量避開那些影子,盡量快走。”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快,快,快呀。”馬鳴急切地讚同。

    那些窺視者緊跟著他們。又或者說,其實是有無數的窺視者,無數的眼睛,從每一座建築裏看著他們。令公鬼無論怎麽看,也看不到有任何移動的東西,隻能感覺到那些眼睛。是渴望的眼睛?是饑餓的眼睛?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種,隻知道,有成千上萬的眼睛,又或者是有一些眼睛一直跟蹤著他們。

    每到陽光仍能觸及之處,他們就會稍微慢下來,眯著眼看著前麵那總不消失的黑影。現在的他們可是一點兒也不想靠近任何影子,本能告訴他們那裏有某些東西在等待他們。每當影子橫亙在街道上擋在他們去路時,他們都能明顯地感覺到那些東西的意圖。

    他們大聲呼喊著跑過這些黑暗的阻攔,令公鬼幾乎覺得聽到冷冷的“嗬嗬”笑聲終於漸漸消散,在暮色完全消退之前,那座白石屋總算出現在眼前,感覺他們好像已經離開它好幾天那麽久了。那些窺視者的眼睛突然全部不見了,它們在一眨眼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令公鬼一言不發開始小跑,夥伴們緊跟著他,最後他們一起狂奔,一衝進白石屋的大門,立刻崩潰倒地,並且大口地喘氣。

    瓷磚地麵上生了一簇小小的營火,輕煙嫋嫋上升,從屋頂的一個洞口飄出屋外。這使令公鬼想起了羅睺,渾身不安。除了孔陽,大家都在屋裏圍著營火,各人對他們三人回來的反應完全不同。半夏本來正在火上暖手,被衝進來的三人嚇了一跳,雙手捂著胸口,等她看清楚來人後,她像放下心頭大石一般鬆了一口氣。謝鐵嘴的長黃銅煙鍋沒有離口,他邊吸變嘟囔了幾句話。令公鬼聽不清楚,不過隱約好像有“傻小子”這個詞。然後說書先生就低頭繼續用樹枝去撥篝火。

    “你們三個滿腦殼驢糞蛋又自作聰明的家夥!”禁魘婆劈頭就罵,全身散發著怒氣,雙眼冒著火,臉頰脹得通紅,“你們腦子沒被驢踢吧,你們為什麽那樣跑掉?你們沒闖禍吧?難道你們沒有腦子的嗎?孔陽現在正到處找你們,等他回來如果不狠狠教訓你們一頓就算你們走運。”

    一邊的鬼子母的臉上沉靜如水,沒有任何變化,但是當她看到他們三個時,原本用力捏著裙子連指節都發白的雙手鬆開了。看樣子湘兒給她的藥草起了作用,因為她站了起來“你們所做的真是很不應該,”她說道,聲音平淡清冷如同夜風撫過人的臉頰,“算了,這件事晚點再說吧。外麵肯定有事發生,不然你們不會這樣慌張。告訴我。”

    “是你說過這裏很安全的,”馬鳴爬起來抱怨道,“都是你說即墨城以前是濮陽曲水的盟友,還有,黑水修羅不會進入這座城市,還有——”

    純熙夫人突然邁前一步,馬鳴立刻住了口,嘴巴張大。令公鬼和子恒正在站起來,也頓住了,半彎著腰。“黑水修羅?你們在城裏遇到黑水修羅?”

    令公鬼“咕咚”咽了口口水,連忙解釋道”不是黑水修羅。“他說道,然後三個人同時你爭我搶地說起剛才遇上的怪人來。

    每個人都從不同的地方開始。馬鳴從發現那些寶藏開始,說得好像是他自己發現似的;子恒則先解釋他們三個為什麽沒有告訴任何人就跑了出去;令公鬼直接從他認為重要的地方開始說,就是在石柱那裏遇到的陌生人。

    三個人三張嘴,本來可以講清楚事情的方方麵麵,但是他們三個都太過激動,沒有人能把整件事按時間順序說得清楚,每個人都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完全顧不上考慮先後順序,也顧不上其他人在說什麽。窺視者,他們三個都不停地提到了窺視者。

    雖然他們說得語無倫次,但是大家都開始覺得害怕。半夏不安地瞥著那些麵街的窗洞。外麵,最後的暮色正在消去,屋裏的營火顯得弱小昏暗。謝鐵嘴把黃銅煙鍋從口裏拿出,歪著頭,皺著眉仔細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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