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空明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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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們旅行的目的,他們的史詩,”路大安說道,“他們說,他們正在尋找一首歌,那就是都幙要追尋的東西。他們說,他們是在封天大戰時失去它的,如果能再次找到它,禍鬥時代的天堂就會重臨。”

    路大安突然環視營地,不屑地哼道,“他們甚至不知道那首歌是什麽樣子的,隻宣稱說當他們找到它時自然就會知道。他們也不知道那首歌將如何令天堂重臨。不過,從裂世至今,他們已經追尋了將近三千年了。我想,他們會一直追尋直至上古神鏡停止轉動吧。”

    他們走到了甲央的篝火旁,它位於營地的中央。追尋的人的旅行馬車以秋香色為主赤色為輔,車輪則是赤色輪框配上雙色相間的輪輻。一個跟甲央一樣滿頭灰發、但是麵容仍舊光滑的胖婆娘剛剛從馬車裏走下來,站在馬車後麵的梯級上整平肩上的藍邊圍巾。她身上穿著一件寬鬆的鮮黃色上衣配一件鮮紅色的裙子,如此搭配令子恒驚愕得直眨眼,半夏則嘟囔了一聲。

    她看到跟在甲央身後的三人後,露出歡迎的笑臉走下梯子。她叫白~瑪依,是甲央的老婆,但是比甲央高了一個頭。很快,子恒就忘記了她衣服色彩帶來的不習慣。她給他一種慈母般的感覺,令他想起了在村子裏的時候,她的第一個微笑就令他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家鄉。

    白~瑪依像對待老朋友一般地問候路大安,卻又帶著一種距離感,這似乎令甲央有點尷尬。路大安對她的問候報以淡淡的微笑和點頭致意。子恒和半夏自我介紹後,她把他們倆的手親熱地握在手中,甚至擁抱了半夏,顯得比對路大安時熱情多了。

    “啊喲,你們真是可愛的娃娃,”她伸手輕撫半夏的下巴笑道,“冷壞了吧。來,半夏丫頭,坐到火邊來。你們都坐下來。晚飯快好了。”

    營火旁擺著一些樹幹當作椅子。路大安連這種程度的人為之物也拒絕接受,寧願斜著躺在火邊。營火上有一個鐵製三角架掛著兩個小錫壺,炭床邊上放著一個烤架,白~瑪依正在擺弄它們。

    子恒和其他人分別坐下時,一個穿著鴉青色條紋衣服、個子細高的漢子悠閑地走到火邊。他跟甲央擁抱了一下,又問候了白~瑪依,然後淡淡地看了看路大安和思堯村的兩個年輕人。此人年紀跟子恒相當,動作像是隨時準備跳舞似的。

    “怎麽,平措,”白~瑪依的笑容帶著溺愛,“你忽然決定要來跟你的老爹母吃一頓晚飯了,是嗎?”她邊說邊彎下腰攪拌掛在火上的小壺,笑容隨著動作移到了半夏身上,“這是為什麽呢?”

    平措在半夏對麵坐下來,手臂環抱著膝蓋顯得很放鬆“俺叫平措,”他的聲音雖輕卻很自信,全神貫注地看著半夏,“我一直在等待春天開放的第一朵杏花。現在,我找到了它,就在老爹的營火旁。”

    子恒本以為半夏會對這番話報以冷笑,卻看到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平措。子恒有些吃驚再仔細地看了看這個白虎夷人,不得不承認他挺帥的。又過了一會兒,他想起這個人像誰了狗娃!每次狗娃從櫸花驛站到思堯村來時,村裏的女孩都會對他目不轉睛,而且在他身後竊竊私語,狗娃則向每個視線以內的女孩獻殷勤,卻不知怎的,擺弄得每個女孩都相信他對其他女孩隻不過是彬彬有禮而已。

    “你們養的狗子,”子恒大聲說道,半夏一驚,“個頭比得上小熊了。你們竟然放心讓娃子們跟他們玩耍,你們就不擔心嗎。”

    平措呆了呆,但是當他看著子恒時他的微笑已經回到臉上,而且,更加自信“放心吧客人,它們不會傷害你的,隻是裝模作樣試圖把危險嚇走,同時給我們發出警報。他們是按照‘空明之體’馴養的。”

    “空明之體?”半夏問道,“那是什麽?”

    平措朝樹木示意,與半夏兩目相對“樹葉從不反抗將它帶走的風,它知道自己的壽命,滿足於自己所擁有的時間。它從不傷害別人,死後更化為新葉的養分。所有男子、女人都應該這樣生活。”半夏迎著他的目光,雙頰微紅。

    “我聽不懂,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子恒問道。平措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甲央插口回答“意思是,任何人都不應該以任何理由傷害他人。”追尋的人的眼睛閃著光芒,看著路大安,“沒有任何事情可以作為殺戮的借口。沒有,永遠沒有。”

    “如果有人要不利於您呢?”子恒堅持道,“有人打您,或者搶劫您,或者殺您呢?”

    甲央耐心地歎了口氣,似乎覺得子恒隻不過是看得不如他清楚。“如果一個人打了我,我會問他為什麽這樣做。如果他還是想打我,我會逃走。如果他想搶劫或者殺我,我也是馬上逃走。我寧願把他想要的東西,甚至我的生命都給他,也不願意使用暴力。而且我也希望他不會傷得太重。”

    “可您不是說,您不會傷害他嗎?”

    “我不會,但是殺戮除了會令被害人受傷,也會令使用者受到同樣的傷害。”子恒的表情明顯是不相信的樣子。“你是不是在想,你可以用你的斧頭把樹木砍倒,”甲央繼續道,“斧頭對樹木使用了暴力,自身卻沒有受到什麽傷害?木頭跟生鐵相比是柔軟的,但是鋒利的镔鐵在砍伐的同時也會變鈍,還會因粘上樹木的汁液而生鏽凹陷。堅硬的斧頭對無助的樹木使用暴力,卻也被樹木所傷。人也是一樣的,隻不過這種傷害存在於精神之中。”

    “但是——”

    “我說有完沒完啊,誰要聽你說教,”路大安粗聲打斷了子恒,“甲央,你在村莊裏到處對年輕人傳播這些屁話已經夠討厭的了——為此你不論到哪裏都不受歡迎,不是嗎?——我把他們兩個帶到這裏來不是讓你說教的。你那套就省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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