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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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鐵嘴說完這些,然後開始自言自語,也不知道說些什麽,似乎是說線他自己聽的話,令公鬼隻能聽到浩子這個詞。突然,謝鐵嘴怒道“他媽的,老子一開始就不該跟你們這些小子攪到一起的。真是不該。”

    他一抖肩膀,把用補丁披風打的包袱卸下塞到令公鬼的手中。“給我好好照看這些。我說跑的時候,你們倆立刻就跑,不要停,一直跑到原壽去。去找大順發。這是一家客棧的名字。你記好了,萬一有什麽你都不用管,你給我記住就是。”

    “你在說什麽?我不明白。快想辦法啊。”令公鬼問道。

    黑神殺將離他們不到二十步了。他的雙腳如灌鉛般沉重。

    “你記住就是!刻在心裏,別管別的。”謝鐵嘴厲聲吼道,“大順發、大順發、大順發。現在,快跑!”他伸出雙手在他們兩人肩上各推了一把,令公鬼在這一推之下邁開了腳步,跟馬鳴一起跌跌撞撞地跑了起來。

    “快跑!跑啊!”謝鐵嘴也長長地咆哮著一躍而起,卻不是跟在他倆後麵,而是衝向了黑神殺將。雙手揮舞著如同在舞台上表演一般,匕首就像他變過的古彩戲法一般,隨之出現。令公鬼扭回頭停住了,但是馬鳴拉著他繼續往前衝,他們越跑越快。

    黑神殺將對於這一變故大出意料,從容不迫的腳步變成蹣跚躲避,手向腰間的黑色伏屍劍伸去,可是說書的長腳飛快地邁過兩人之間的距離,在黑神殺將來得及把劍完全拔出之前已經撞了上去,一起滾倒在地。

    此時,廣場上剩下的幾人立刻逃得精光。

    “快跑!跑!”廣場的空中閃耀起刺目的精光,謝鐵嘴開始慘叫,但是他仍然勉強擠出一個詞來,“跑!”令公鬼感到自己的腳下一軟差點栽倒,可還是咬牙照做了,說書的叫聲在身後追趕著他。

    他把謝鐵嘴的包袱緊緊抱在胸前,拚近全力逃跑。恐懼如同波浪一般,浪尖隨著令公鬼和馬鳴的奔跑從廣場迅速擴展至全鎮。他們經過店家,店掌櫃立刻拋棄店外的貨物,急急關上店名。窗戶後驚恐的臉孔一閃而過。那些在廣場附近親眼看到的人在街上驚惶亂跑,互相碰撞,被撞倒在地的人若是沒能及時爬起,立刻被別人踩在腳下。白橋鎮亂得像個翻倒的蟻窩。

    令公鬼和馬鳴向著城門跑去時,令公鬼忽然想起謝鐵嘴說過他的個子太高,他也不慢下腳步,隻是邊跑邊盡量縮起肩膀。負責看門的兩個看門人,戴著生鐵盔,穿著粗劣紅曳撒配著白色領子,外罩一件牛皮甲衣,握著手裏的長戟,擔心地朝鎮裏張望,無心照看那些包著黑鐵皮的粗厚木門。

    其中一人瞥了瞥令公鬼和馬鳴狂奔而來,對這兩個少年倒也沒有在意,因為他們倆隻不過是正在往鎮外逃去的許多人之一。鎮民紛紛湧出城去,漢子們喘著大氣拉著自個兒老婆,女人流著眼淚抱著嬰兒拖著流著大鼻涕號哭的娃子,臉色蒼白的工匠們身上還穿著工作圍裙,手裏還拿著工具。

    令公鬼邊跑邊模糊地想,應該沒有人會知道他們究竟往哪個方向跑了的。

    “謝鐵嘴,噢,真他媽的,謝鐵嘴。”

    身邊,馬鳴踉蹌了幾步。兩個人一路狂奔,直到所有跟他們一起逃出的鎮民都落在身後,直到鎮子和白橋被遠遠甩在後麵。

    終於,令公鬼跪倒在地,大口吸著氣,喉嚨像被撕裂一般疼痛。身後的路一直延伸,消失在光禿禿的樹林後,空無一人。

    “&nbp;起來。起來。”馬鳴喘著氣催促道,臉上又是汗又是灰,也快要撐不住了。“不能停,我們得繼續走。”

    “可是,謝鐵嘴,他……”令公鬼念道,抱緊了懷中謝鐵嘴的披風包袱,裏麵的樂曲盒硬邦邦的,“謝鐵嘴。他死了。你看見了,也聽見了。”

    “可是我們還活著,令公鬼,他死了!你也說半夏,純熙夫人,還有大家,都死了。如果他們都死了,為什麽黑神殺將還在找他們?你說?”

    馬鳴也跪倒在他身邊的塵土上“好吧。也許他們還活著。但是謝鐵嘴——剛剛——你親眼看到了!姥姥的,令公鬼,我們也可能會死啊。”

    令公鬼緩緩點頭。身後的路還是空的。他心中期待著希望著謝鐵嘴會出現,大步走過來,吹著胡子告訴他們,“臭小子,你們真是樁大麻煩。”

    “記得嗎,原壽,大順發。”他掙紮著站起來,把謝鐵嘴的包袱甩到背上跟自己的羊毛毯卷背在一起。馬鳴抬頭看著他,眯著眼,帶著警惕。

    “我們走吧。”令公鬼說道,開始向著原壽走去。馬鳴喃喃自語了幾句,才跟上來。

    兩人低著頭默默走路,風烈烈,壽藤老木不自全。令公鬼時不時就回頭張望。

    可是,身後的路,不見故人天際空。

    而與此同時,子恒跟隨虎夷人方的車隊慢悠悠地往東南移動,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遊民的行進從容不迫,根本不著急。也許他們從來就不曾著急過。每天,五彩的大馬車直到太陽高掛才出發,如果恰好遇到合適的營地,即使下午才剛過了一半,他們也會停下來紮營。他們養的巨獒跟在馬車旁邊輕鬆地小跑著,很多時候連小娃子也是這樣,他們毫不費力就能跟上馬車的速度。

    任何關於多走幾步路、或者走快一點的建議都隻能換來大笑,或者一句啊,你忍心讓那些可憐的馬兒工作得那麽辛苦嗎?令他意外的是,路大安也不著急。他是不肯坐馬車的,寧願走路,有時候還會在隊伍前麵幫忙開路可他就是不提離開的事,也從來不催促他們。

    這個一身皮毛的大胡子怪人跟溫和的虎夷人方如此不同,不論他在哪輛馬車旁,都十分紮眼。即使他遠在營地的另一邊,也能一眼認出他來。這不全是因為衣著的關係。路大安的一舉一動都帶著狸力的慵懶,他的皮衣皮帽隻不過是加重了這種氣質而已。

    他的身上如同火焰散發熱量一般自然地散發著一種危險的氣息,和遊民形成鮮明對比。虎夷人方不論老少,都是一天到晚沒心沒肺的,他們的舉止中沒有任何危險,隻有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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