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三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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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甚至連一年的時間都沒有,這你自己最清楚。現在的情況是,你用劍的時候不會戳傷自己的腳,佩劍的時候行動自如沒有一絲別扭,放羊的,這一點大多數的小流氓都看得出來。不過,幾乎從你第一天配上它的時候,你就已經是這樣了。所以,你究竟為什麽還在這裏?”
“因為,馬鳴和子恒還在這裏,”令公鬼喃喃說道,“我不想在他們離開之前走。我想,可能——也許我要過很多、很多年以後才能再見到他們了,也許。”他仰起頭靠在牆上,“姥姥的!至少他們隻是以為我發了瘋才不跟他們回家。湘兒她,一半的時間把我當成一個剛剛把膝蓋擦傷了的六歲娃子,而且打算好好教訓我;另一半的時間把我當作陌生人,一個隻要她多看兩眼就會惹惱的陌生人。且不說她是個禁魘婆,僅僅是以我對她的了解,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害怕,可是她……”
令公鬼搖搖頭,又道“還有半夏。更不可理喻!她明明知道我為什麽必須走,但是每次我跟她說起這事,她都那樣看著我,看得我的心像是藤蔓糾結起來一般,我……”
他閉上雙眼,用劍柄壓著前額,像是這樣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壓出腦海,才說道“我希望,我希望……”
“你希望一切都能回歸原位嗎,放羊的?還是說,你希望那個女孩跟你走而不是去嘉榮?你以為她會放棄成為鬼子母的機會去過一輩子的流浪生活?跟你一起?不過,如果你用了恰當的方法去跟她提議此事,她也許會跟你走吧。愛情是很奇怪的,”孔陽的語氣忽然變得很疲倦,“根本不可理喻。”
“不。”
然而這確實是令公鬼一直希望的事,希望她肯跟自己一起走。他睜開雙眼抬起頭使自己的聲音堅決起來。
“不,就算她真的說要跟我走,我也不會讓她跟來的。”
令公鬼覺得,自己不能那樣對她。可是,他馬上又相,這可真是活見鬼,如果她真的說她願意跟我走,那將會是多麽甜蜜?就算隻有一小會兒也好啊。如果她以為我企圖指使她,就會變得像母牛那麽頑固。不過,我仍然可以阻止她跟來,他希望她能回到思堯村的家裏去,可是,所有的希望在純熙夫人到達錫城的那一天就已經成了泡影,就算那意味著她真的成為鬼子母!他的眼角瞥到孔陽挑起的眉頭,臉紅了。
“所以,這就是你,所有的理由?你想要在你的朋友們離開之前盡量多跟他們相處幾天?因此你拖拖拉拉?你也明白自己身後步步緊追著什麽的吧。”
令公鬼懊惱地站直了“好吧好吧,是因為純熙夫人!要不是她,我根本不會到這裏來,而她居然一句話都不跟我說。”
“要不是她,你已經死了,放羊的。”孔陽淡淡說道。但是令公鬼搶過他的話頭。
“她跟我說,說那些關於我自己的可怕的事,”他握著劍的手指節發白。“說我會發瘋,說我會死掉!然後,忽然之間,又完全不肯跟我說話。她的一舉一動像是認為,我跟她第一次遇到我的時候沒有任何不同,這也很奇怪。”
“難道你希望她像對待其他像你這樣的人那樣對待你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媽的。有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想怎樣。我不想那樣,可現在這樣又令我害怕。如今她還消失了,不知去了哪裏。”
“我跟你說過了,她有時候需要獨處。這不是你,也不是其他人該管的事。”
“有意不讓任何人知道她去哪裏、什麽時候回來、甚至是否會回來嗎。孔陽,她一定有辦法幫助我的。她可以告訴我一些事情。她必須幫我。隻要她還能回來。”
“其實,她已經回來了,放羊的。是昨晚的事。不過,我認為她已經把能告訴你的事都告訴你了。你已經從她那裏學到了你能學到的一切,你應該滿足了。”孔陽活動了一下脖子,換了輕鬆的語氣,“要是你隻站在這裏,肯定什麽都學不到。現在該練習一下平衡了,從三才劍開始,我們來把劍法再練一遍。記住,第一招的一柱承天隻是為了練習平衡。如果你在戰鬥中擺出這個架勢,就會門戶全開,這時候,如果你讓對方先行發動攻擊,就可以一擊打倒對方,但是同時你也無法避開對方的攻擊。”
“她一定可以告訴我一些事情的,孔陽。比如說,剛才的怪風。我不管這裏距離滅絕之境有多近,我隻知道那肯定不自然。”
“三才劍,放羊的。注意你的手腕。”
這時,從南邊傳來了一陣微弱的銅角聲,連綿不斷,漸漸響亮起來,還伴隨著穩定的砰-砰-砰-砰的鼓聲。令公鬼和孔陽互相瞪視了片刻,才循著號角聲走到塔牆邊,往南張望。
海門通建於山坡之上,城牆以外一裏之內的地麵被完全清空隻留下高及腳踝的矮草,而城中心的衛所占據了最高的山坡,所以站在塔頂上的令公鬼視野毫無阻隔,可以清楚地看到城裏的煙囪、屋頂和城外遠處的森林。先從林中走出來的是十二個擊鼓手,揮舞著鼓錘,踩著自己鼓聲的節奏邁著步子,身上的鼓一起一落。隨後出現的是號角手,長長的銅角高高揚起熠熠生輝,號聲嘹亮。隔了這麽遠的距離,令公鬼無法辨認出他們身後那一麵隨風飄揚的大方旗,但是孔陽厭煩地哼了一聲。令公鬼知道,退魔師的眼力銳利得像一隻雪鴞。
令公鬼瞥了他一眼,但退魔師緊緊盯著從林中走出的隊伍,沒有說話。此時林中走出來的是披著盔甲騎著馬的漢子,還有騎馬的女人。接著出現了一頂由前後兩匹馬馱著的轎子,轎簾低垂。轎子後麵跟著更多騎馬的漢子。然後,是一排排士兵長矛兵手裏握著的長矛組成剛硬的荊棘叢林,弓箭手的弓整齊地朝著同一角度斜挎在胸前,所有人都踩著鼓點的節奏邁著步子。銅角再次吹響,隊伍就像一條巴蛇般高聲唱著歌謠朝著海門通蜿蜒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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