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還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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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樣說?”馬鳴皺眉,“我不明白。他從來沒有說過任何對鬼子母們不利的話,為什麽現在這樣說?看吧,令公鬼,我跟你一樣不喜歡鬼子母們,但是她們不會對我們怎麽樣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壓低了聲音,還回頭看看那些賭徒有沒有在偷聽。

    “在邊塞一帶,也許對鬼子母們害怕是有的,但是遠遠沒到怨恨的地步,對於她們的不敬言辭可能會為你招來一場打鬥或者更糟的結果。再看看純熙夫人吧。雖然她是個鬼子母,但她不是那麽差啊。你怎麽像老家那個在酒泉客棧講他那些誇張故事的老其琛一樣思考啊。我的意思是,如果她沒有傷害過我們,大約她們也不會。”

    “她們為什麽要傷害我們?”子恒抬起了眼睛,金黃的眼睛,在陰暗的光線下閃著光芒就像磨光的金子。

    純熙夫人沒有傷害過我們嗎?令公鬼心想,他們離開錫城的時候,子恒的眼睛還是跟馬鳴一樣的顏色。他不知道這樣的變化如何發生的,子恒不想談論它,自從它發生之後,他對其他事情也很少發表意見了。也許它跟子恒低沉的肩膀、以及他散發的那種雖然處在朋友中間卻仍然孤立無援的感覺是同時出現的。子恒的眼睛,馬鳴的匕首。如果他們沒有離開思堯村,這兩樣都不會發生,而帶著他們離開的人,正是純熙夫人。

    令公鬼知道,把這些算在純熙夫人頭上並不公平。但是,如果她沒有來到他們的村子,他們三人,連同大半個思堯村很可能就全都毀在了黑水修羅的手中。但是,那既不能令子恒像以前那樣大笑,也不能除掉馬鳴腰帶上的匕首。還有,自己呢?如果自己此刻是在家裏,仍然活著,是否會像現在這樣?至少,自己不用擔心鬼子母們會怎樣對付自己。

    馬鳴仍然詢問地看著令公鬼,而子恒已經把頭抬到了足以低著眉毛看他的角度。巫鹹耐心地等待著。令公鬼無法告訴他們自己為什麽要避開丹景玉座。他們不知道他的真麵目。孔陽知道,純熙夫人也知道,還有半夏和湘兒。令公鬼希望他們全都不知道,其中,最希望半夏不知道,但是,至少馬鳴和子恒,還有巫鹹仍然相信他沒有變。他覺得,自己寧願死也不希望讓他們知道,不願看到半夏眼中時而流露出的猶豫和擔憂,還有湘兒也是,雖然她們都盡量掩飾。

    “有人在監視我,”令公鬼終於說道,“在跟蹤我,隻是,隻是,我看不見任何人。”

    子恒的頭猛地抬起來,馬鳴舔了舔嘴唇輕聲問道“看不見?是黑神殺將?”

    “當然不是,”巫鹹哼道,“無目人怎麽可能進入海門通的城鎮或者衛所?按照律法,城牆以內任何人都不許把自己的臉藏起來,而且,專門雇傭的打更人在夜裏負責保證街道燈火通明,使黑神殺將沒有可供藏身的陰影。”

    “絕不可能是黑神殺將的。城牆擋不住黑神殺將,”馬鳴喃喃說道,“如果它想進來,城牆絕對擋不住。我不知道律法和燈火對此能有多大幫助。”跟不到半年前的馬鳴相比,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對黑神殺將是否僅僅是說書故事半信半疑的人了。他也已經見得太多,也了解得太多。

    “還有風,”令公鬼補充道。他把發生在塔頂的事告訴他們時,幾乎無法壓製自己聲音中的顫抖。子恒緊緊握著拳頭,指節嘎嘎作響。“我隻想離開這裏,”令公鬼最後說道,“我想往南走。到某個地方去。某個離開這裏的地方就好。”

    “但是如果城門都封住了,”馬鳴說道,“我們怎麽出去啊?”

    令公鬼瞪著他,奇道“什麽我們?”他明白,他必須一個人走。最終,任何人靠近他都會有危險。他將會變成一個威脅,就連純熙夫人也無法告訴他他還有多少時間。

    “馬鳴,你知道你必須跟純熙夫人一起到嘉榮去的。她說過那是唯一一個可以把你和那把該死的匕首分開又能保住你性命的地方。你也知道,如果你一直帶著它會有什麽後果。”

    馬鳴隔著曳撒摸了摸匕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鬼子母的禮物是騙人的鬼,”他引用道,“好吧,也許我不想把魚鉤放進自己的口中。也許不論她打算在嘉榮做什麽都比我根本不去要糟糕。也許她在撒謊。鬼子母們口中的事實永遠跟你想的不一樣。”

    “你說夠了俏皮話沒有?”令公鬼問道,“男人的謊言能夠騙女人一夜,女人的謊言能夠騙男人一生!水能載舟,亦能煮粥。?這一句怎樣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吃了這包子就沒這餡了。”

    “別激動,令公鬼,”子恒溫聲說道,“用不著這麽凶。”

    “是嗎?也許我不想你們兩個總是四處遊蕩、惹上麻煩以後指望我來搭救的家夥跟著我走吧。你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嗎?姥姥的,難道你們從來沒有想過,我可能早就厭倦了不論走到哪裏都見到你們兩個嗎?你們總是在我眼前晃,所以我煩了。”

    子恒臉上受傷的表情就像刀子般割著他的心,但令公鬼無情地繼續說道,“這裏有些人認為我是一位重要人物。有身份的人。也許我喜歡這樣。可是看看你們,跟馬夫一起玩骰子,整天賭錢。如果我要走,我就要自己走。你們兩個可以到嘉榮去,或者去上吊,反正我要一個人走。”

    馬鳴僵著臉,一手透過曳撒緊緊抓住匕首,指節發白。“如果你想這樣,”他冷冷說道,“我以為我們……不論你想怎樣,,我決定要跟你同時離開,我會走的,你可以不用理我。”

    “如果城門都被封了,”子恒說道,“誰都走不了。”他又盯著地板了。

    從賭徒那邊傳來一陣大笑,在屋裏回蕩。有人輸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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