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一整支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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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派到這裏來見拷問者?”
“我們一直在等你,南穀師叔,”首領的聲音很刺耳。他個子高大,鷹勾鼻,眼中閃著每一個拷問者都有的確信的光芒。“你本來可以來得早些。我是沙不仁,是伯慮國這裏怯薛軍都檢點元好問的副手。怯薛軍他們自稱挖掘真相的手,他們不喜歡拷問者這個名字。村裏有一條橋,叫你的人過橋吧。我們在客棧裏再談。那地方出人意料的舒服。大師叔親自告訴我要避開某些人的耳目。這個村子已經安排好了。現在,行動吧。從現在開始,我來指揮。如果你有懷疑,我有大師叔祖的密令。”
南穀強忍住湧上喉頭的咆哮。沉默。他猜想,屍體是被堆積在村子外麵,還是被丟到了河中?這很像拷問者的作風,為了保密而如此冷血地殺害整條村莊的人,卻又如此愚蠢地把屍體丟到河中讓它們順流而下,把他們的所作所為從甜水塘直到蟠螭邑一路昭示過去。
南穀子想到這裏,不滿道“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麽我要帶著兩千武士跑到伯慮國這裏來,拷問者。”
沙不仁的臉繃緊了,但他的語氣仍然刺耳而且高高在上。“師叔,這很簡單。整個逐鹿之原有許多鎮子村莊,除了村長或者鎮議事會以外無人管轄。他們早就該接受上天的指引了。這些地方會有很多妖魔邪祟的。”
南穀的馬匹跺了跺腳,他追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帶了一整支軍隊,秘密地穿越了幾乎整個伯慮國,就是為了到幾個汙穢的村子裏抓妖魔邪祟?”
“你是來執行使命的,南穀師叔。來執行上天的使命!難道說你開始脫離天意了嗎?”沙不仁露出扭曲的微笑,“如果你想痛痛快快地戰鬥,你也許會有機會的。在投門嶺那裏有大批陌生人集結,就算伯慮國和他們的敵人能在足夠長的時間內放下互相之間的爭吵來合作,也不一定敵得過。如果那些陌生人打過來,你將會獲得你想要的戰鬥。伯慮國人聲稱那些陌生人是野獸,是混沌妖皇手下的妖怪。有些人說,他們還帶著鬼子母們。”
“如果這些陌生人真的是妖魔邪祟,我們也必須對付他們。但是,得按順序來。”好一會兒,南穀終於又說道“這麽說,謠言是真的了。衛符過堂白虎神的軍隊回來了。”
“不,隻是一些陌生人。”沙不仁冷冷說道,像是後悔提起了這事,“不論他們來自何處,他們隻是陌生人,也許是妖魔控製的人。我們知道的就隻有這麽多,你需要知道的也隻有這麽多。他們現在不用你管。我們在浪費時間。帶著你的人過河,南穀師叔。我會在村裏給你傳達命令。”他掉轉馬頭,朝著來路飛奔離去,給他舉火把的人緊跟在他身後。
南穀子閉上雙眼以加快恢複夜視。自己就像棋盤上的棋子一般被人利用。該死!他睜開雙眼,他的副手應聲來到他身邊,在馬鞍上挺直腰杆以示對南穀子的尊敬。
這個瘦臉漢子眼中的光芒幾乎跟拷問者一模一樣,但他同時也是一個好士兵。“前麵有條橋,把武士們帶過河去紮營。我會盡快跟你會合。”南穀子收起韁繩,朝著拷問者離去的方向而去。
南穀子繼續想,就算自己是棋盤上的石子。但是,是誰在移動我們?又是為了什麽?
青黛穿過女客樓時,午後的影子已經開始漸漸讓位給黃昏。在箭縫之外,黑暗漸濃,壓迫著回廊裏的燈光。
最近,黃昏對於青黛來說是一個煩擾的時刻,拂曉也是。拂曉是新生白天的開始,正如黃昏是夜晚出生的時候,然而,在拂曉時,夜晚死去,而黃昏時,白天死去。混沌妖皇的力量來源於死亡;他從死亡身上獲得力量,所以在這些時刻,她覺得自己能感覺到他的力量在騷動。至少,有什麽東西正在那半黑不黑的影子裏翻騰。某種她幾乎相信隻要自己轉身轉得足夠快就能抓到的東西,某種她確信隻要自己看得足夠仔細就可以看到的東西。
穿著黑金兩色直裰的女招待在她經過時向她行禮,但她毫不理會。她的目光緊盯著前方,根本看不見她們。
在她要找的那扇門前,她頓了頓,飛快地左右掃了掃回廊。視野之內唯一的女人都是仆人;這裏當然不會有男子。她沒有敲門就把門推開,走了進去。
荷花姐房間的外間燈火通明,地窩爐裏跳動著明亮的火焰以驅趕定陽夜晚的寒意。荷花姐和她的貴婦客人們四散坐著,或在椅子上,或在厚地毯上,她們的其中一個夥伴站著,正在大聲念書。念的是冷應澂寫的《樓高聽月最分明》,內容是討論男女之間如何相處。
青黛抿緊了嘴唇;她當然沒有讀過這本書,但是她對它聽說得夠多的了。荷花姐和貴婦們對書中每一個段落都報以一陣大笑,互相抱在一起,用腳跟敲著地板,就像一群小女孩。
最早發現青黛的是念書的貴婦。她呆住了,驚訝地睜大雙眼。其他人轉身看看她瞪著什麽,笑聲隨即被沉默代替。除了荷花姐,所有人都慌忙爬起來,整理頭發和裙子。
荷花姐優雅地站起來,臉帶微笑“您能來真是我們的榮幸,青黛。這是一個令人高興的意外。我原以為您明天才會來。我以為您在長途旅行之後想要休息一下才……”
青黛一口打斷她,朝著空氣說道“我要跟荷花姐私下談談。其他人可以走了。請現在就走。”
房間裏一時隻有震驚的沉默,然後,其他女人依次跟荷花姐道別,又向青黛行禮。她根本不答理她們,繼續直視前方,盯著空氣,但是她能看到她們,也能聽到她們口中小心翼翼地輕聲說著一些對一個心情不好的鬼子母們的客氣話。她不理會她們,於是她們都低下了眼睛,從她身邊擠過去,別扭地壓著自己的裙子以便不會碰到她的裙子,朝著門口走去。
當最後一個人離開,房門關上後,荷花姐說道“青黛長老,我不明白你這是想幹什麽,你說?”
在這裏,沒必要裝傻賣乖地跟她稱姊妹。對方比她年長,但是這裏將遵循古老的禮儀。不論這些禮儀已經被遺忘多久,也許該是時候恢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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