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半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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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公鬼的皂靴在光禿禿的石頭上踩出的聲音似乎填滿了他的耳朵。通往地牢的門開著一道一手寬的門縫。它應該是關上並且閂著才對的。
令公鬼瞪著那扇門,想要咽口水但是口裏很幹。他張嘴想要喊,然後又很快合上。如果半夏在裏麵而且遇到了麻煩,呼喊隻會驚動威脅她的人或者妖怪。
令公鬼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行動。
他用左手握著劍鞘一把將門推得大開,跳進地牢,肩膀向下一縮,在鋪在地板上的稻草上打了個滾跳起身來,連串動作一氣嗬成。起身站好之後,他迅速向各個方向轉動,快得自己無法看清房裏的情況,拚命尋找任何可能襲擊他的人,拚命尋找半夏。沒有人。
令公鬼看看桌上,頓時定住,幾乎連呼吸都凝固。在那仍然燃燒的蓮花燈旁邊,兩個守衛的頭顱擱在兩池鮮血之中,就像是為了裝飾一般。他們的眼睛盯著他,因恐懼而睜大,他們的口張著凝固在最後一聲沒人能聽見的慘叫之中。令公鬼隻覺得胃裏翻江倒海,他彎下了腰,對著稻草亂吐一氣。
終於,令公鬼好不容易直起了腰,用袖子擦著嘴;喉嚨粗啞得生疼。
緩緩地,令公鬼開始看清剛才他匆忙搜尋襲擊者的時候沒有注意的房間的其餘地方。稻草上四散著血淋淋的肉塊,除了那兩顆頭顱,其他肉塊他根本就看不出是來自凡人的身體。其中一些肉塊似乎還被咀嚼過。這就是他們身體的其他部分的遭遇嗎。令公鬼他被自己想法中的平靜嚇了一跳,就像是他毫不費力就召喚了太虛。他隱約知道,這是因為震驚的緣故。
那兩顆頭顱令公鬼都不認識;他上次來過之後,守衛已經換了班。這讓他覺得慶幸。如果認識他們,即使是常古,也會令他感覺更糟糕。牆上也有鮮血,但是,是用血寫的字,每麵牆壁上都寫滿了單詞和句子。有些字跡刺目而且有棱有角,是他不認識的文字,雖然他認得出那是黑水修羅的文字。其他則是他能看懂的,卻寧願自己沒看懂。都是褻瀆和汙穢的髒話,就連馬夫或者生意人的鏢師聽了也會臉色蒼白。
半夏呢?
平靜消失了。令公鬼把劍鞘插在腰帶上,抓起桌子上的蓮花燈,幾乎沒注意到自己把那兩顆頭顱碰翻了。半夏!你在哪裏?他向通往內部的門走去,邁了兩步就停下了,瞪著門上,上麵寫的句子在他手中蓮花燈的燈光下閃著濕潤的暗色光芒,清晰可辨我們會在投門嶺再見的。
難道說?令公鬼。
令公鬼的手一麻,寶劍落在地上。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句話,彎下腰去撿起劍。可是,他抓起的是一把稻草,開始狂亂地擦拭門上的字跡。令公鬼喘著粗氣,把字跡抹得隻剩下血汙,但是他無法停下來。
“你在幹什麽?”身後傳來嚴厲的呼喝,令公鬼轉過身,彎腰去抓他的寶劍。
一個女人站在外門的旁邊,憤怒地挺著腰。她的頭發是淺黃色的,編成了數十條小辮子,但是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嚴厲地盯在他的臉上。她的樣子並不比他老多少,有一種陰沉的美麗,但是,她的嘴帶著一種他不喜歡的堅決。然後,他看到了緊緊裹在她身上的披肩,掛著紅色的長穗子。
令公鬼想鬼子母,隻有求老天不絕我之生路了,還是個卿月盟的。我——我隻是——這是汙穢的東西——令人厭惡。
“一切都必須保留原樣讓我們檢查。什麽都不要碰。”她向前跨了一步,凝視著令公鬼。令公鬼倒退了一步。“沒錯。我猜得沒錯。你是跟純熙夫人在一起的那三個男孩之一。你跟這些有什麽關係?”她朝桌上的頭顱和牆上的字跡做了個手勢。
令公鬼呆呆瞪著她足有一小會兒“我?沒有!我到這裏來是要找半夏!”
他轉身想打開內門,鬼子母喊道“不行!你要回答我的問題!”
突然間,令公鬼除了站直、提著燈、握著劍之外,什麽都做不了。冰一般的冷意從四麵八方擠壓著他。令公鬼的頭感覺像是被碳火鉗夾住了一般;胸口的壓力令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回答我的問題,男孩。告訴我你的名字。”
令公鬼不由自主地嘟囔道,竭力透過那把他的臉往他的顱骨上擠壓、像鐵手般壓迫他的胸膛的冷意回答問題。但是令公鬼緊咬著牙關壓製自己的聲音。他痛苦地轉動眼睛,透過一層淚水怒視著她。
“姥姥的去吧,鬼子母們!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見你的鬼去吧!”
“回答我,男孩!現在就回答!”
冰冷的小針刺戳著令公鬼的頭腦,刮擦著他的骨頭,他痛苦萬分。在令公鬼的腦海中,太虛在他想起它之前就自己形成了,但是,它無法阻擋痛楚。令公鬼隱隱意識到遠處有老天和溫暖。它閃動著,令人惡心,然而那光芒是那麽溫暖,而他是那麽寒冷。它似乎遙不可及,卻又伸手可及。
令公鬼想這可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好冷。我必須伸手去取些什麽?她要殺死我。我必須伸手去取它,否則她就會殺死我。
令公鬼不顧一切地向那光芒伸出了手。
“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突然間那寒冷、那壓力、那小針全都消失了。令公鬼的膝蓋發軟,但是他強迫自己站直。他不會跪倒在地;他不會讓她滿意。太虛也消失了,就跟出現時一樣突然。她不想殺我了?喘著氣,他抬起了頭。
純熙夫人站在門口。
“我問,這裏發生了什麽事,青黛。”她說道。
“我在這裏發現了這個男孩,”卿月盟鬼子母平靜地回答,“守衛被殺了,而他就在這裏。”
“他是跟你一起的那些男孩之一。你在這裏幹什麽,純熙?戰鬥在上麵,不在這裏。“
”我可以問你同樣的問題,青黛。“純熙夫人環顧了一下房間,恐怖的場景隻讓她微微抿了一下嘴唇。“你為什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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