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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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黛,”丹景玉座說,“你能不能將他送回房間?”

    “屬下遵命,尊主。”冷眼女子說。她不帶絲毫表情地深深地道了個萬福。當她出去召喚搬運馬鳴的仆役時,另外幾位鬼子母也離開了房間,其中包括璐瑤安夫人,而連翹和花姐菲則跟在她身後,她們仍然在談論著什麽,隻是說話的聲音太小,半夏沒有聽到任何內容。

    “馬鳴還好嗎?”聽到湘兒這樣問,浣花夫人揚起眉毛。

    丹景玉座轉向她們,“他的情況已經是最好了。”她的聲音裏泛著寒意,“以後的事情,隻有時間才能給出答案。被曆下城的東西汙染了這麽長的時間……沒有人知道他會受到什麽樣的影響。也許不會有後遺症,也許後遺症會很嚴重。我們隻能繼續觀察。但他和匕首的聯係畢竟已經切斷了。現在,他需要休息,以及盡量進食。他會活下來的。”

    “他剛才喊的是什麽,尊主?”儀景公主問。隨後,她又慌忙加了一句,“不知道,弟子能問嗎?”

    “他是在向士兵發布命令。”丹景玉座看了一眼躺在石台上的年輕男子,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自從馬鳴癱倒在石台上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動一下。但半夏覺得他的呼吸已經平順了許多,胸口的起伏也變得有節奏了。“我覺得,那應該是兩千年前的一場戰爭。古老的血脈又回來了。”

    “那並不完全是一場戰爭。”湘兒說。過了很久,她才又說道,“我聽見他喊出了,一些古語。那不是戰爭,尊主。”

    片刻之間,丹景玉座似乎是在思考。也許她在想該說些什麽,也許她在想是否該說出來。“曾經,”她最後說道,“我相信過去和現在發生了疊加。他在過去的那個地方,但他知道我們是誰。他命令我們釋放他。”她停了一下,“‘我是自由的,鬼子母。我不是鬼子母的盤中餐。’這就是他說的。”

    陰神玉女桑揚重重地哼了一聲,其他鬼子母也都開始惱怒地竊竊私語。

    “但,尊主,”半夏說,“他不可能是這個意思。犬封與嘉榮城是盟友。”

    “犬封是我們的盟友,孩子。”丹景玉座對她說,“但誰又能知道一個男人的真心?我懷疑,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男人是最容易被套上韁繩的動物,也是最不容易讓韁繩長久綁住的動物。即使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也不會有區別。”

    “尊主,”浣花夫人說,“很晚了。我們都還沒吃飯。”

    “尊主,”半夏憂慮地問,“我們能陪著馬鳴嗎?他也許還有生命危險……”

    丹景玉座的目光淡漠如冰,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你們還有工作要完成,孩子。”

    她不是指洗碗碟,半夏可以確定這一點。“是的,尊主。”她屈膝致禮,裙子與同時在行禮的湘兒和儀景公主的裙子相互摩擦。最後一次,她望向馬鳴。然後跟隨浣花夫人走出房間。

    馬鳴依然沒有動作。

    終於。

    馬鳴緩緩睜開眼睛,盯著被粉刷成白色的天花板,心裏尋思著他在什麽地方,自己是如何來到此地的。天花板的邊緣鑲著一圈圖案錯綜複雜的鍍金葉片。他躺著的這個床墊裏應該是填滿滿了絲綢錦繡。這是個奢華的所在,但他的腦子裏絲毫沒有關於這個地方的記憶,似乎還有很多記憶都喪失了。

    他剛才在作夢,一些關於那個夢境的殘留片段仍然在他的腦海裏不停地翻騰。

    他無法將它們理清幹淨狂野地飛行與戰鬥、跨海而來的奇怪人群、道門與傳送石、其他人生的片段、說書人的故事。這些一定是夢。至少,他認為它們是夢。但巫鹹不是夢,那是一位黃巾力士。

    一段又一段的談話在他的腦海裏浮現和父親、朋友、純熙夫人,還有一位美麗的女子的談話。一位船老大、一位穿著講究的男子對他說話,彷佛一位父親在給出明智的建議。這些也許都是真的,但一切都是那麽零碎而捉摸不定。

    “嗚、啊、咪、嘻、呢。”他喃喃地說道。好像這隻是一段單純的聲音,又好像有串某些含意在其中。

    馬鳴垂下目光,看見一排排長槍兵向左右延伸到一裏以外的地方,其間樹立著代表不同鄉鎮、城市和少數家族的細長析羽旗與幅帶。河水掩護著他的左翼,沼澤和泥潭掩護著他的右翼。他正站在半山腰上,山腳下的長槍兵英勇地抵抗著一團一團拚命向前突擊的黑水修羅。

    魔軍的數量是凡人軍隊的十倍。長矛刺穿了黑水修羅黑色的戰甲,而黑水修羅的長釘大斧在凡人的佇列中劈開一個個噴血的缺口。慘叫聲和呼吼聲不停地蹂躪著空氣。太陽在無雲的空中以耀眼的光芒照耀大地,照亮了戰線上騰起的片片血霧。利箭的暴雨同時傾瀉在凡人和黑水修羅的陣列中,毫無選擇地殺死所有的生命。

    馬鳴已經命令他的弓箭手停止放箭,但八煞大將軍不在乎殺死的是誰,他們隻要突破陣線。在他身後的山脊上,玄甲衛士等待著他的命令,戰馬也不耐煩地踏著前蹄。人和馬身上的鎧甲在太陽的照耀下銀光閃爍,在如此高熱的天氣中,無論人或馬都無法堅持很久。

    他們必須勝利,否則隻有身死軍喪。他像是一個賭徒,而現在,就是扔骰子的時候了。他跳上馬,發出的吼聲壓倒了山下戰爭的喧囂,“步兵分開,騎兵準備衝鋒。”

    他的旗手緊隨在他身後,鴆鳥旗在他的頭頂飄揚。發出的命令被一遍遍傳送,迅速傳到了正在戰鬥的步兵陣列中。

    長槍兵們突然開始移動了。他們排成緊密的隊形,規矩嚴紫蘇地向兩側讓開,收窄了陣列,在陣列中打開一個寬閱的缺口。此時,黑水修羅蜂擁而入,發出狂野的吼叫,彷佛一股黑色的死亡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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