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阻擋那些老鼠，防止他們咬壞紙張。”連翹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整個房間，提醒半夏這個地方收藏了多少文稿。“真是令人迷醉。研究過所有這些殘卷的鬼子母斷香認為能逃過世界崩滅的文稿不過一百多頁。可是她怎麽能知道，據我所知，僅僅在她寫下這句話的兩百年之後，幸存下來的紙頁就剩這麽一片了。也許就是在這張紙裏，有著斷香所說的世界所無法麵對的秘密。畢竟，她沒有把這件事說清楚。我把這張紙讀過一千遍，就是想知道她所指的是什麽。”

    小鬼鴞又向半夏眨眨眼。半夏竭力不去看他。“那張紙上寫了什麽？對於我們有用的？“

    連翹也眨眨眼，和那隻鬼鴞的神態簡直一模一樣。“寫了什麽？注意，我念給你聽的是直譯的文字，不過那就像讓說書大爺朗誦他們不知道意思的古語。聽著：‘聖師魔命。百眼魔君。名字藏在被名字遮擋的名字之中。秘密埋在由秘密覆蓋的秘密之下。奪魄魔星——智醜背棄了所有的希望。毒燎虐焰，萬物焦枯。希望在真實前麵隕落。一個謊言是我們的護衛。誰敢反抗毒燎虐焰？誰敢麵對奪魄魔星？魔物的枯物死灰，魔物的峰火四起，他是……’”連翹歎了口氣，停止誦讀。“在這裏就結束了。你有什麽看法？”

    “我不理解這些話，完全不懂，”半夏說，“我不喜歡它。”

    “嗯，孩子，你怎麽會喜歡它，或是理解它？我已經研究了它四十年，而我同樣既不喜歡，也不理解它。”連翹小心地將那張紙放進一個用綢帶係住的硬皮紙袋裏，然後隨意地把那個夾子扔進一堆紙張中間。“不過你並不是為了這個而來的。”

    連翹翻檢著桌上的東西，一邊還嘟嚷著什麽。有好幾次，幸虧她及時抓住一堆書本或一堆文稿，它們才免於傾覆到地上。最後，她拿出一疊紙張，上麵寫著細瘦的、蛛絲般的文字，並用帶結的細線綁在了一起。

    “這裏，孩子。這上麵記載著我們所知的關於穎逸和她的同夥的所有事情。名字、年齡、所屬宗派和出生地。這是我能找到的最詳盡的紀錄。即使是她們的學習表現也都一一記錄在此。此外，還有我們對於失竊的密煉法器的記載，不過不是很多。對於大部分的密煉法器，隻有外形的描述。我不知道這些能有什麽幫助。實際上，我看這些東西沒什麽用。”

    “也許我們之中的個能看出些端倪。”一陣由懷疑而產生的波動突然伴隨著越來越多的疑問？出現在半夏心中。

    如果她猜得沒錯，丹景玉座似乎是信任連翹的，不過這應該隻是因為她不得不信任連翹。如果連翹本人就是玄女派的鬼子母呢？半夏打了個噴嚏。她從托門嶺到嘉榮城的這一路上，都有連翹伴隨左右。她拒絕去想這位圓圓胖胖的學究會是一名仆廝鬼。“我相信您，鬼子母。”

    半夏心裏想的卻是：我能嗎？真的可以嗎？

    鬼子母又向她眨了眨眼，搖了幾下頭掃清了半夏心中的陰影。“我給你的這份文稿也許很重要，也許隻是一疊廢紙。但這並不是我要你來的唯一原因。”

    她開始移動桌上的東西，把一些書本堆得更高，好騰出一些地方。

    “我從璐瑤安夫人那裏得知，你可能會成為一位占夢者。最後一位占夢者是靈槐夫人蕭瑟幹，那是四百七十三年以前的事情了。從我的紀錄來看，她隻是勉強能稱得上是占夢者。如果你成為了一位占夢者，那確實會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她對我進行了測試，連翹，但她並不確定我所有的夢都能預測未來。”

    “這隻是占夢者的一部分，孩子。也許是最不重要的部分。璐瑤安夫人總是認為不要過於急躁地引導姑娘們。但以我的觀點來說，她的速度有些太慢了。你看這裏。”連翹用一根手指在剛剛清除掉堆積物，卻仍然積滿灰塵的蠟漆桌麵上畫出幾條平行的直線。“這些代表根據不同的選擇，可能會出現的幾個隔壁的世界，這些選擇會影響到因緣中關鍵的轉折點。”

    “那些可以透過傳送石到達的世界。”半夏回憶起從托門嶺一路回來的旅途中連翹的教誨。這和她是不是占夢者又有什麽關係？

    “很好，但因緣也許比這個更複雜，孩子。太古神鏡編織我們的命運，從而造成因緣中的一個世代。世代本身被編織進世代流，也就是曆史因果。又有誰能知道這編織的百分之一？一些傳說世代的先民相信其他世界的存在，其中有一些世界即使借助傳送石也難以到達。”

    鬼子母一邊說著，一邊畫出更多的線，這次是和第一組線交叉的一組虛線。隨後，她凝視著它們，半晌沒有說話。“編織的經線和緯線。也許太古神鏡正在將無數個世界編織成一張更大的因緣。”她伸了個懶腰，將指尖的灰塵撣掉。“嗯，既不在這裏，也不在那裏。在所有這些世界之中，無論它們有什麽樣的差異，有一些事情總是不變的。其中一件就是十首魔王羅波那在所有的世界裏都遭到了監禁。”

    盡管心知有所失禮，但半夏還是向前走了幾步，向連翹畫出的線痕望去。“在所有這些世界裏？這怎麽可能？您是說，每一個世界裏都有一個十首魔王羅波那？”

    想到有這麽多個十首魔王羅波那，半夏不禁咳嗦了一下。

    “不，孩子。昊天上帝是唯一的，他同時存在於所有世界中。與之相對應的，十首魔王羅波那也隻有一個，同樣存在於所有世界之中。如果他從昊天上帝創造的一個世界中被釋放，它就會在所有世界中都獲得了自由。隻要他在一個世界中還是囚徒，它在所有的世界裏就都是。”

    “這太複雜了，我完全不能理解。”半夏不耐煩地說。

    “聽著，孩子。十首魔王羅波那是兵災和混亂的化身，因果循環和邏輯的毀滅者，平衡的破壞者，秩序的頂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