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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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夏可不想孤身一人,她甚至無法承受這種想法。她跑向見習使住所,心裏想著明天就能搬到這裏來了。她隻敲了一下門,就衝進了湘兒的房間。她可以完全信任湘兒和儀景公主。

    湘兒正坐在兩把椅子的其中一把裏。儀景公主的頭埋在她的大腿上,肩膀顫抖著,發出一陣陣抽泣聲。那是筋疲力盡的嚎哭過後的抽泣。儀景公主的精神至今都還無法平複。淚水同樣閃爍在湘兒的臉頰上。戴著巴蛇戒的手撫平了儀景公主的頭發。抓住湘兒裙子的小手上也同樣戴著巴蛇戒。

    儀景公主抬起因長時間哭泣而顯得有點紅腫的臉,望著半夏,吸了吸鼻子。她嘟囔道:“不能比這個再可怕了,半夏。不可能了”

    在接受密煉法器測試的時候,半夏一直害怕有人會閱讀連翹給她的那些文稿,她懷疑當時在那個房間裏的所有人。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很糟糕,但它確實以一種粗暴的方式削弱了她在密煉法器中所遭遇的痛苦。而現在儀景公主的話突然重新碰觸了半夏心中的痛處。刹那間,似乎天花板也砸落在半夏的頭頂上。她的丈夫令公鬼,她的孩子令子鳶。被土石壓住,隻求被她殺死的令公鬼。被鎖鏈拴住,即將被鎮壓的令公鬼。

    等半夏再次恢複神誌的時候,她已經跪倒在儀景公主身邊,本來早該湧出的淚水這時如秋雨般潸然灑下。“我沒辦法幫他,湘兒。”她哽咽著說,“我把他丟下來了。”

    湘兒畏縮了一下,彷佛受到了同樣的打擊。但在下一瞬間,她的雙手同時環抱住半夏和儀景公主,她摟著她們,搖晃著她們。“別哭了。”她彷佛是在輕輕地唱著搖籃曲,“時間會撫平一切傷痛,一點點,一點點的。總有一天,我們會讓她們償還我們付出的代價。別哭了,別哭了。”

    陽光透過鏤空的支摘窗灑在床上,喚醒了馬鳴。有那麽一會兒工夫,他隻是躺在床上,皺著眉。在成為睡魔的俘虜之前,他一直都沒能想出一個逃離嘉榮城的計劃,但他也一直沒有放棄。還有太多的記憶隱藏在迷霧裏,但他不會放棄的。

    兩名女仆匆忙地端進來一盆熱水和滿滿一盤子食物,笑著告訴馬鳴,他看起來好多了,如果他按照鬼子母說的去做,他很快就不必再臥床休息了。馬鳴隨意地應了幾聲,小心地不讓自己忿恨的心情從語氣中流露出來。就讓她們以為我是個聽話的人吧!他的胃這時已經在食物香氣的引誘下翻攪個不停了。

    等奴仆們離開,馬鳴將毯子扔到一邊,跳下床,將一片臘肉塞進嘴裏,然後就倒出水來,開始洗臉。望著水倒影裏有了些許血色的臉,他感覺自己確實好看多了。

    他的雙頰仍舊下陷,但比之前豐滿不少。黑眼圈已經消失,一雙眼睛也不再像骷髏的黑洞。他在昨晚吃的每一片食物,似乎都已經變成了附著在骨頭上的血肉。他甚至覺得自己更加有力量了。

    “以這種速度來看,”馬鳴喃喃地說道,“我在她們察覺之前就能離開了。”但他在坐下來,呑掉餐盤裏的每一塊肉、釀瓜和桃子的時候,仍舊為此感到驚訝不已。

    馬鳴確信,她們認為他在吃過飯後會回到床上去繼續休息。實際上,他穿好衣服,套上靴子。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備用衣服,決定就將它們扔在這裏了。首先,我必須知道我在做什麽。如果我一定要離開她們……他將那對皮骰罐塞進口袋裏。有了這些,他就能掙到所需的衣服。

    打開門,馬鳴向外望了幾眼。走廊兩側還有幾扇鑲金的白木門。牆上裝飾著彩色的織錦,一條薩珊國地毯覆蓋了白色的地板。走廊裏沒有人,也沒有衛兵。馬鳴將披風甩到一側的肩膀上,跑出了房間。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找到一條出去的路。

    馬鳴匆忙地走下樓梯,穿過走廊,越過開闊的庭院,其間難免走了一些彎路。他想要的,是一扇可以出去的門。一路上,他終於看見了一些人:女仆和白衣的初階生為了完成某件任務匆匆而過,初階生甚至比奴仆們還要匆忙。一名穿著粗陋的男仆在搬運大箱子和其他沉重的貨物。衣服上有彩色鑲邊的見習使,甚至還有一兩位鬼子母。

    緩步而行的鬼子母似乎沒有特別注意到他。她們隻是隨意一瞥馬鳴,便繼續思考著自己的問題。馬鳴現在穿著鄉下衣服,不過做工很好,這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個流浪漢。出現在他眼前的男仆們說明巫鬼道的這個部分允許男子進入。他懷疑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把他當成一名奴仆了,這樣也好,隻要沒有人要他搬東西,他就不會介意什麽。

    沒有看到半夏、湘兒和儀景公主確實讓他感到有些懊悔。馬鳴想:儀景公主是個漂亮的姑娘,雖然她有一半的時間鼻子都翹得老高。她能告訴我該如何找到半夏和我們的禁魘婆。我不能不説一聲再見就走啊!不過說起來,她們是要成為鬼子母的,但我不能以為她們之中有誰會告發我。饒了我吧,傻瓜!她們絕不會這麽做的。不管怎樣,就算是冒險我也要去見見她們。

    但當他一走到戶外,看見一片點綴著幾朵細雲的明亮天空,馬鳴就把那些姑娘子甩到腦後了。在他麵前,是一座鋪著石板的院子。院子中央有一座樣式簡單的石頭砌成的池塘,對麵是一座灰色石頭修成的兵營。院子裏有幾棵樹種在沒有鋪石板的鑲邊土壇上。在它們的映襯下,那座兵營就像是一塊灰色的大石頭。衛兵隻穿著長袖中衣,坐在那片低矮的建築物前麵養護著武器、盔甲和馬具。現在,馬鳴正想見到這些衛兵。

    馬鳴悠閑地走過院子,望著那些士兵,彷佛再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了。這些工作的人彼此交談著,不時發出一陣哄笑,正如同剛收割完的莊稼漢們。他們之中不時有人好奇地看一眼走過來馬鳴,但沒有人質問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馬鳴以隨意的口吻問了一個問題。最後,他得到了他所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