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我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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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恒搖了搖頭,看著小丹,直到她轉過剛才北辰消失的那個轉角。有時候,她簡直就像是在說另一種語言。

    然後他轉頭向那片燈光走去。

    亮燈的前廳是一個直徑有五十步或者更大的圓形房間。一百盞鍍金的吊燈用黃金鏈子懸掛在高高的天花板上。拋光的蒼石圓柱在房間內側圍成了一個圓。房間的地麵是一整塊巨大的黑色大理石板,上麵鑲嵌著黃金條紋。

    在晉城還有帝王的日子裏,這裏是國君房間的前廳,那時候,衛符還沒有將世界之脊和葬月之海之間的一切都納入一位帝王的統治。衛符的王朝崩潰之後,晉城再也沒有出現過帝王。在一千年的時間裏,這些房間中唯一的居民隻有溜過灰塵的老鼠。任何大君都沒有足夠的權能,敢將這些房間據為己有。

    房間中央,五十名武衛軍筆直地站成了一個環形,護心鏡和寬邊頭盔反射著燈光,梅花槍全部傾斜成同樣的角度。他們的隊形讓他們可以監視所有的方向。他們的職責是為晉城之壁現今的主子擊退一切入侵者。他們的將軍在頭盔上戴了兩隻白色的短羽,作為和普通士兵的區別。

    為首的將軍一手握住劍柄,一手叉腰,姿勢差不多和那些士兵們同樣僵硬。他所肩負的任務讓他覺得自己非常重要。他們的身上全都散發出恐懼和不安的氣息,如同居住在一片正在崩塌的懸崖下,卻還努力讓自己相信,頭頂的巨石永遠不會塌落的一群人。或者,那片巨岩不會在今晚塌落,至少不會是下一個時辰。

    子恒從他們身邊走過,他的靴跟發出一陣回音。那名軍官望向子恒,看到子恒沒有停下來接受盤問的意思,他禁不住開始猶豫。當然,他知道子恒是什麽人,至少他知道其它晉城人所知道的一切鬼子母的朋友,真龍應化天尊大人的發小,一位不該被他這種小小的熊渠武衛軍軍官打擾的人。

    他的任務是守衛真龍應化天尊大人休息,不過這名軍官一定也知道,擺出英勇的樣子和擦亮鎧甲也就是他們全部的任務了,雖然他也許不會承認一點。真正的衛兵是子恒在走過蒼石柱,來到令公鬼房門前時遇到的那些人。

    她們一動不動地坐在石柱後麵,似乎已經與石柱融為一體。她們灰褐色的衣服在荒漠中能為她們提供很好的掩護,但在這裏,當她們移動的時候卻很是顯眼。六名槍姬眾——選擇了武者的生涯,而不是家庭生活的鄢陵女子,踩著齊膝的花邊軟皮靴,無聲地擋在子恒和房門之間。

    她們比一般的女人要高,其中最高的隻比子恒矮一個手掌。陽光曬黑的皮膚和紅黃兩色的發辮是她們的特征。其中兩名手持彎曲的角弓,弓上扣著箭,隻是弓弦沒有拉開。其它人各自拿著一麵小皮盾和三四根梭鏢——槍杆很短,不過槍鋒足以在刺穿一個漢子的身體之後還剩下數寸。

    “我不認為我能讓你進去。一個擁有火色頭發的女人對子恒說。為了緩和氣氛,她輕輕地笑了笑。宵辰人不像其它民族那樣愛笑,他們很少有情緒的表露。“我覺得,他今晚不會想見任何人。”

    “我要進去,鬼斷怨。”不顧對方的槍刃,子恒抓住她的上臂。而他在這時卻無法對她的槍視而不見了,因為她的槍尖已經頂在子恒的喉嚨側麵。另一位槍姬眾頭發較鬼斷怨略顯金色,名叫鬼指殘,突然將她的槍尖頂在另一側。兩柄槍的位置完全對稱,彷佛她們想讓兩支槍尖在子恒的脖子裏碰在一起。

    其它的女子隻是在一旁看著,確信她們兩個能夠控製局勢。不過,子恒並沒有就此屈服“我沒時間和你們爭執。就我所知,你們也不會聽別人說些什麽。我要進去。”盡量輕柔地,他將鬼斷怨從自己的麵前拉開。

    鬼指殘得的槍鋒隻需要再向前探出一點,就能讓子恒流血了。但鬼斷怨隻是驚訝地睜大了困惑的眼睛,就把槍尖移開了。她笑著對子恒說“你是不是想知道一個叫做槍之吻的遊戲,子恒?我覺得,你也許會玩得很好。至少你可以學到一些東西。”另一名槍姬眾也大聲笑了起來。鬼指殘得在這時移開了槍尖。

    子恒深吸一口氣,他希望這些人不會注意到這是他被槍尖抵住後的第一次呼吸。她們並沒有遮住她們的麵孔,她們的束發巾還像黑披巾一樣圍在她們的脖子上。但子恒並不知道,宵辰人在殺人之前是一不是一定要把臉遮住。

    “也許,下次吧!”他客氣地說。她們全都在笑,彷佛鬼斷怨剛剛說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而子恒的懵懂無知也屬於這件趣事的一部分。謝鐵嘴是對的,他說過,一個漢子會因為企圖去理解女人而瘋掉,在任何一個國度,在生命中的任何階段,都是如此。

    子恒將手伸向門把。鬼斷怨這時又說道:“提醒你一下,他剛剛趕出來一個人,大多數漢子都會認為,那個人是比你好得多的共處同伴。”

    當然,子恒想著,拉開了那扇門,夜嬌靡。她剛才就是從這個地方出來的。今晚,所有的事情都圍繞著那個女人。當他向門裏望去的時候,占西留候立刻就從他的意識裏消失了。破碎的鏡子懸掛在牆上,地上全是粉碎的各種東西和陶片,還有從劈開的床墊裏飛出的纖維。打開的書籍散堆在翻倒的椅子中間。

    令公鬼正坐在床邊,斜靠床柱,閉著眼睛,雙手搭在膝頭的凱蘭釋上。他看上去彷佛剛剛用鮮血洗了一個澡。

    “快叫純熙夫人來!”子恒向門外的鄢陵女子喊道。令公鬼還活著嗎?如果他還活著,他就急需鬼子母的治療,才能繼續活下去。“快一點!”他聽見身後傳來粗重的喘氣聲,軟靴底已經在飛快地敲擊地板了。

    令公鬼抬起頭。他的臉上罩了一層凝結的血塊“關上門。”

    “純熙夫人很快就會來了,令公鬼。放輕鬆。她很快……”

    “關上門,子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