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八章 毫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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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岩石尖錐在她周圍聳立。炙熱的環境吸幹了她每一次呼出的濕氣。陽光似乎穿透了她的衣服,正直接燒灼她的肌膚。吹到她臉上的氣流彷佛剛剛從火爐中噴湧出來。

    向遠方望去,幾乎是完全裸露的大地上隻有零星幾株低矮的枯樹、很少的幾片硬草,以及她不認識的一些多刺植物。不過,她還是認出了麵前的野獸是一隻老虎,即使她以前從沒見過活的老虎。

    這虎趴在不到二十步遠的一條岩石裂縫裏,慵懶地甩動著帶有一團黑黃毛的尾巴。老虎並沒有看半夏,而是看著另一個方向百步以外的地方。

    那裏有一隻渾身硬毛的大蠱雕,一邊低聲哼著,一邊在一片荊棘樹叢的根部刨挖著,根本沒注意到蜷伏在樹上的樓蘭女子,正準備擲出手中的利槍。這名女子的衣著就像晉城之壁中那些宵辰人一樣,她用束發巾圍住頭部,隻是沒蓋住自己的臉。

    這裏難道是鄢陵荒漠,半夏難以置信地想,我跳到了鄢陵荒漠?我什麽時候才能學會控製自己的思緒?

    鄢陵女子全身紋絲不動。現在她的目光從蠱雕那裏轉移到半夏身上。但如果說那是一頭蠱雕,它的樣子又不完全符合半夏的認知。

    半夏確信那名女子不是一位智者。根據她以前了解到的知識,智者並不會穿上槍姬眾的服裝。想成為智者的槍姬眾必須“放手棄槍”。這一定是一名在夢中進入夜摩自在天的鄢陵女子,就如同宮殿裏的那個漢子。

    如果當時那個漢子轉過身,他也會看見半夏。半夏閉上眼睛,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腦海中一個清晰的忽羅山影像上——大廳中那副巨大的骨架。

    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副骨架再次出現在她麵前。這一次,她注意到所有這些骨塊全是被業力串在一起的。串連的手法非常精巧,以至於旁人很難看出人為的痕跡。那個舉著奇玉球的半段雕像仍然被放在櫥格裏它的位置上。

    半夏沒有走近它,也沒有走近讓她感到無比痛苦和酸楚的黑色項圈和手鐲。那件外形為女子石雕的法器向她發出絲絲誘惑。你想拿它做什麽?千萬別碰,你到這裏是來觀看,來搜尋的!僅此而已。繼續進行你的任務,女人!

    這一次,她很快就找到路,回到了那座廣場。時間的流逝在這裏與在現實世界並不相同,儀景公主和湘兒時刻都有可能叫醒她。而她現在甚至什麽都還沒有做。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浪費了。她從現在開始,必須小心注意自己的心思。不能再去想什麽智者了。但即使是這樣的警告也會讓她跑到別的地方。

    把精神集中在要做的事上。她用力地對自己說。

    她拳毛騧穿過這座空曠的城市,有時還會小跑一段。石板路的街麵不停地上下起伏,盤旋回轉,所有的拐彎都是弧形的。一路上,除了綠背的鴿子和淡灰色的海燕,半夏沒有見到一個人。每當她靠近這些鳥群的時候,他們就會全部振翅高飛,發出一片震耳欲聾的拍翅聲。

    為什麽有這麽多的鳥,卻沒有一個人?飛蟲從半夏的頭邊嗡嗡飛過,她能看見蟑螂和甲蟲在陰影中匆匆爬過。一群骨瘦如柴、色彩斑駁的狗,從半夏前麵很遠的地方緩步跑過街道。為什麽會有狗?

    她努力讓自己回想起為什麽會來到這裏。玄女派鬼子母會留下什麽樣的痕跡?這裏是否會存在針對令公鬼的危險?大多數建築物都塗了一層白色的石膏,而那些石膏有許多已經破碎崩裂了,經常會露出下麵陳腐的木材和淺褐色的磚塊。

    隻有那些高塔和大型建築物,半夏認為那些全都是宮殿,也是用白色的石頭砌成的。不過,即使是這些巨石上也已經出現了裂縫。隻不過這些裂縫太小,不容易被眼睛看到,隻有半夏能夠透過體內的紫霄碧氣感覺到它們。

    這些裂縫如同蛛網一般密布在高塔和圓頂上。也許這其中有著某些意義。也許這意味著忽羅山的居民並沒有對這座城市善加看護。這完全有可能。

    一個漢子突然尖叫著出現在空中,朝半夏麵前的地麵直墜下來,嚇了半夏一跳。而且她才剛剛看清那個漢子身上鬆垂的白色褲子和被透明麵紗蓋住的濃密胡須,他就消失了。那時他和石板路麵之間的距離隻剩下三尺。如果他撞在夜摩自在天的地麵上,他就會被別人發現死在床上。

    他和那些蟑螂一樣毫不重要。半夏這麽對自己說。

    也許那些建築物裏麵隱藏著什麽。這是個瘋狂的希望,能夠實現它的機會相當渺茫,但幾乎陷入絕望的半夏會嚐試任何一種方法,幾乎是任何一種方法。時間,她還剩下多少時間?她開始從一個房間的門口跑向另一個門口,不停地將頭探進店家、客棧和民居之中。

    客棧的大廳裏,桌子和長凳等待著客人的光顧,和排列在架子上,反射著昏暗光線的錫製杯盤一樣,都被擺放得整整齊齊。這間店鋪整潔得如同掌櫃在清晨時剛剛打開店門一樣。

    一家裁縫店的櫃枱上排放著一捆捆布匹。一家刀剪鋪的貨架上陳列著打好的刀剪。肉鋪的架子和掛鉤上仍然空空如也。無論用手指拂過什麽地方,都看不到一點灰塵,一切都潔淨得可以讓半夏的母親萬分滿意。

    在比較狹窄的街道兩旁,是一幢幢民居,樣式簡單的平頂建築,外麵刷著一層白色的石膏,沿街的方向並沒有窗戶。屋子裏,冰冷的銅爐子邊上和有雕花腿的桌子周圍,擺好了供一家人圍坐的長椅,桌子上放著家庭主婦們用來妝點房間的最好的花碗和淺盤。衣服掛在牆釘上,鍋子吊在從天花板垂下來的鉤子上,日常家居的小工具被放在長凳上,都在等待著主人來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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