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 無盡的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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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試一試,否則我什麽也不會知道,對吧?祝我好運!深吸一口氣——又因吸進灰塵而咳嗽了幾下——他抬腿邁進了那道門。

    他似乎是走過了一片燦爛的白光,那裏光亮有著無限的亮度,無限的厚度。在那宛如永恒的瞬間中,他完全看不見東西。一陣咆哮充盈在他的耳膜,彷佛世界上所有的聲音在同一刻凝聚為一。他邁出了無限長的一步。

    跌跌撞撞地邁出了另一步,他驚訝地打量著四周。

    密煉法器仍然在那裏,但肯定不是在他剛才邁步穿過的地方。扭曲的石雕門框怪蟲立在一座圓形大廳的中央,大廳的穹頂消失在高處的陰影中,看不見一絲痕跡。盤曲成奇異形狀的黃色蛇柱環繞在大廳周圍,向上一直婉蜒到陰暗的混沌裏,它們的樣子就像是抽去了曾經位於中心的立柱,隻剩下盤繞在周圍的巨大藤蔓。一些由某種白色金屬鑄就的架子分布在大廳中,架子頂端有閃耀的球體放射出柔和的光芒。

    那種金屬不是白銀,它發出的光芒比白銀黯淡。而且馬鳴也看不出它是靠什麽發光的,那看起來不像是火焰,隻是一個個單純的光球。地板上的石磚以密煉法器為中心,形成了白色和黃色的螺旋紋路。空氣中有一股沉重的氣味,刺鼻、幹燥,並不讓人喜歡。看到這一切,馬鳴幾乎要轉回身,從那道門中走出去。

    “無盡的光陰。”

    馬鳴嚇了一跳,藏在身邊的匕首躍入他的手中。他開始在圓柱間搜尋那個聲音的源頭。那是一個帶著喘息的聲音,模糊卻又刺耳。

    “漫長的時間,但尋覓者又來尋找答案。提問者再次到來。”一個身形移動了一下,又消失在柱群之中。

    一個男子,馬鳴心想。

    “很好。你的手中沒有燈盞,沒有火炬,正如同過去、現在和未來所約定的那樣。你沒有鐵片?沒有樂器?”

    那個身影步出柱群,他高大,赤足,手臂、雙腿和軀幹上纏繞著一層層黃色的布匹。馬鳴突然沒辦法確定他是否是一個男子,或者是否是一個凡人。

    乍看之下,他像是凡人,盡管他的姿態有些過於優雅,但與高度相比,他的身體太過削瘦,而他的臉則顯得更加瘦長。他的皮膚,甚至是他黑色的直發,在黯淡的光線中都讓馬鳴想到了蛇的鱗片。而那雙眼睛,那對黑色的瞳孔,竟然是兩條垂直的細縫。

    馬鳴想,絕不,這絕不可能是凡人。

    “鐵。樂器。你沒有?”

    馬鳴想知道他認為自己手中的匕首是什麽,他看上去確實沒有注意到它。是吧,這把刀是精鋼鑄的,而不是鐵。“不,沒有鐵,沒有樂器……為什麽……?”馬鳴用力止住話頭。

    三個問題,半夏說過的。馬鳴不打算把一個問題浪費在“鐵”和“樂器”上。即使我在口袋裏藏了一打樂師,在背上背了一個鐵匠鋪,他又何必在意?

    “我來是尋求真實的答案。如果你不是那個能給我答案的人,就帶我去找可以回答的人。”

    那個男人,馬鳴認為,對方至少是個男的,男人微微笑了一下,卻沒有露出一點牙齒。“根據約定。來吧!”他用一隻有著纖長手指的手揮了一下。“跟我來。”

    踏進門內,馬鳴讓匕首消失在袖子裏。“帶路,我會跟你走。隻要我能清楚地看見你在我前麵。”這個地方讓我直起雞皮疙瘩,他心想。

    隨著那個怪人走去的一路上,除了地板本身之外,馬鳴看不見任何平直的地方。甚至連天花板都是拱頂的,連接著弓狀外彎的牆壁。麵前的走廊呈現出連續不斷的弧線,通過的門口都是圓弧狀的,窗戶是標準的正圓。裝飾彩磚形成了螺旋和波浪狀的線條。隔間的天花板上,似乎是青銅鑄就的裝飾品全都呈現出繁複的渦形。這裏沒有任何圖畫,沒有壁掛或繪圖。隻有圖騰,全都由曲線組成。

    除了麵前悄無聲息的向導之外,馬鳴看不見任何人,他幾乎要相信,這個地方隻有他們兩個。他依稀記得,自己曾經到過一個地方,那裏的路麵有幾百年沒有出現過凡人的足跡了,而這裏也讓他有同樣的感覺。

    但有時候,他的眼角會捕捉到某種瞬息而逝的閃動。隻是無論他轉頭的速度多麽快,他永遠也看不清那是什麽。他裝作揉搓前臂,檢查著藏在袖子裏的小刀是否安放穩妥。

    他從圓形的窗戶中看到的景象讓他感到不寒而栗。高而細長的樹木從最頂端無力地垂下一片傘狀的樹冠,或者是長出巨型扇子般的齒邊葉片,植物生長的混亂狀況不亞於任何石南叢中心的樣子。而所有這些都被籠罩在一片昏暗、陰鬱的光線中,但馬鳴並沒有看到天空中有任何雲彩。

    走廊中的窗戶連續不斷,但總是開在彎曲走廊的其中一邊,隻是有時候會改變為開在對側,如果不做這種改變,馬鳴就肯定能從窗戶裏看到院子或房間,而不是這片沒有邊際的叢林。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座宮殿,從這些窗戶裏,他一直也沒有見到過這座建築的其它部分,或者是任何其它建築物,除了……

    從一個圓形窗戶裏,他看見三座高峻的白銀尖頂。它們彎曲著彼此相對,使三個尖頂指向了同一個點。從三步以外的另一個窗口中,馬鳴就看不見它們了,但一小會兒後,等到他和他的向導拐過夠多的彎,使得馬鳴隻能看到另一個方向的時候,他再次看見了它們。

    他想要說服自己這是另外三座不同的尖頂,但在尖頂和他之間是一株生著扇形葉,垂下一根斷枝的樹,那棵樹他在上一次的時候見過。等到它第三次看到這些尖頂和那棵奇怪的斷枝樹時,已經離走道另一側的窗戶隻有十步遠了。現在,他開始阻止自己再望向窗外。

    道路似乎永無盡頭。

    “什麽時候……?可以……?”馬鳴咬緊牙關。三個問題。而如果不問問題,他很難知道任何訊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