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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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鳴看著那團火焰的光芒在走廊遠處消失,又過了許久,才突然想起自己是在什麽地方。然後,他抓起油燈,匆匆跑了出去。

    昆莫!

    蒼天啊,我該何去何從?

    躺在被汗水浸透的床單上,盯著天花板,子恒發現眼前的黑暗逐漸變成了灰色。很快太陽就會躍出地平線了,早晨,一個代表著新希望的時刻,一個起身開始一天生活的時候。新的希望。他幾乎笑出了聲。

    他這樣醒著過了多久?這一次,肯定超過了半個時辰。撓了撓卷曲的胡須,他哆嗦了一下。受傷的肩膀變得很僵硬,他緩緩坐起身,汗水隨著他手臂的動作而滲出麵頰,但他還是規律地活動著手臂,壓抑著呻吟和咒罵的衝動,直到那條手臂重新變得靈活自如,雖然還是難免有些滯澀。

    他努力想要睡著,但總是不斷驚醒。醒來的時候,他仿佛看到了小丹的臉,她的黑眼睛正在責備他,對她造成的傷害讓他一直在自己的內心哭泣。

    睡著的時候,他會夢到被推上絞架,小丹在看著他,或者更糟,她在努力阻止他們,拚命和白袍眾手中的長槍和刀劍進行搏殺。

    當繩圈套上脖子時,他發出淒慘的尖叫,因為這時他們殺死了小丹。有時候,她看著他們將他吊死,臉上露出一種憤怒而滿足的微笑。也難怪這樣的夢總會讓他驚醒。有一次,他夢到了狼群跑出森林,打算拯救小丹和他,而卻被白袍眾用箭和矛一一殺死。這實在是一個煩擾不堪的夜晚。洗漱之後,子恒匆匆穿上衣服,急速離開了這個房間,仿佛是要將那些夢甩在身後。

    在屋外,昨夜的襲擊已經沒有留下什麽痕跡,偶爾能看到一片被劍砍破的壁毯,一個被斧頭砸碎邊角的箱子,或是石板地麵上一塊淺色的痕跡,那是浸血的地毯被移走後留下的痕跡。內廷總管指揮仆人清理現場,雖然其中還有很多係著繃帶,但他們早已開始一刻不停地打掃、擦洗、清潔和移去各種戰爭留下來的痕跡。

    總管是一位粗壯的女子,現在她正跛著一條腿,拄著一根拐杖來回巡視著,不斷用堅定的聲音發出號令。因為額頭有傷,她將滿頭灰發向上束起,好像一頂圓帽的模樣。

    海門通中第二場暴力衝突留下的痕跡,在她確切的指揮下正在被逐一清理幹淨。她看見了子恒,給了他一個淺淺的屈膝禮,就算是她沒帶傷,即使是大君也不可能從她這裏得到更多的禮遇了。

    盡管已經做了大量的清洗,在塗蠟、打磨和衝洗後,子恒仍然能聞到淡淡的血腥氣人血刺鼻的金屬味、黑水修羅血液的惡臭、犼神七煞血液的辛辣及燃燒鼻孔的臭氣。他很高興自己能離開這裏。

    巫鹹房間的門有六尺寬,超過十二尺高。在與子恒頭頂等高的地方,有一個藤蔓形狀的巨大門把。海門通裏有一些極少被使用的黃巾力士客房。

    這座城堡的建成還在黃巾力士石匠被廣泛邀請的年代之前,但那時使用黃巾力士石匠已經是一種威望的表現了。子恒敲了敲門,聽到一個如同緩慢的雪崩一樣的聲音說“進來。”才推門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每一處的尺寸都和那扇巨大的房門相稱。巫鹹叼著長煙鬥站在樹葉圖案的地毯正中央,有他作參照,房間仿佛又回到了正常的尺寸。黃巾力士穿著他的寬頭靴子,靴腰一直到大腿。他的個頭比黑水修羅還要高,身軀卻沒有那麽粗壯,深綠色的外衣扣到腰際,外衣的下擺一直垂到靴腰處,仿佛是罩在鬆腿褲子上的一條短裙。

    子恒已經不再為這位友人的樣子感到奇怪了,但他仍然一眼就可以斷定,這不是一個普通房間中的普通人。黃巾力士的鼻子與臉相比,顯得異常寬大,眉毛從茶杯一樣大的眼睛兩側垂下來,仿佛是兩撇長胡子,幾乎披到肩膀的蓬鬆黑發中,探出了兩隻生著許多~毛的尖耳朵。看見子恒進來,他咬著煙管露出一個微笑,咧開的大嘴幾乎將他臉分成了兩半。

    “早上好,子恒。”他拿下煙鬥,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你睡得好嗎?經過這樣一個夜晚之後,想睡著真是不容易。我在半夜裏又醒了,就把所發生的一切都寫了下來。”他的另一隻手裏拿著一枝狼毫,臘腸般粗大的手指上還留著墨汁的汙漬。

    在為黃巾力士量身定做的椅子、巨型床鋪和有子恒胸口那麽高的桌子上,書本攤得到處都是。這並不令人驚訝,讓他有些吃驚的是那些花朵各種、各色的,裝在花瓶、花籃裏,用緞帶或是細繩綁住,形成了一排排花的堤岸,如同花園中一道道的花牆。

    子恒從沒有在屋子裏見過這樣的景象,馥鬱的花香充滿在空氣中。但真正引起子恒注意的還是巫鹹額頭上腫起的大包,那個包足有一個男人的拳頭大,還有巫鹹行走時僵硬的雙腿。如果巫鹹傷得太厲害,沒辦法遠行……

    子恒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黃巾力士是他的朋友,而不是可以利用的人,但他必須這樣做。

    “巫鹹,你受傷了?純熙夫人能治好你,我相信她會的。”

    “哦,我走路還沒問題,而真正需要她幫助的人還有很多,我不想打擾她。而且我的工作也沒有受到影響啊!”巫鹹看了桌子一眼,那上麵放著一瓶沒有封蓋的墨汁和一本攤開的巨大布麵書————對子恒來說很大,但它很合適放進黃巾力士的口袋裏,“我希望能準確地記錄下這一切。昨晚的事情,直到結束之前,我看到的都不很多。”

    “巫鹹,”小丹說著,從一道花堤後麵站了起來,手裏還拿著一本書,“是一位英雄。”

    子恒嚇了一跳,花香完全遮蓋住了姑娘的體香。巫鹹連噓了幾聲,兩隻大手向姑娘猛揮了幾下,耳朵因為窘迫而扇動個不停。但小丹毫不間斷地說了下去,聲音很平靜,眼睛卻燒熱了子恒的麵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