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章 誰知道會出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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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需要這樣的。”鼉龍派鬼子母仿佛以前將這句話說過許多遍。

    

    “我們要報答你們給我們的,”令老典的強調和茵陳的一樣,“鬼子母好心地為我們進行了治療。”他告訴子恒,“我們要償還饋贈,大約我們還會需要她們的治療。”

    

    子恒點點頭,他能知道他們不想從鬼子母那裏白白受惠的心情。“鬼子母的禮物中總是藏著釣鉤。”老話就是這麽說的。子恒知道,這是實話,但給鬼子母相等的報償並不等於就不會吞下這些釣鉤了,鬼子母總是用各種手段讓別人上鉤。連翹帶著微笑看著子恒,仿佛她知道他正在想什麽。

    

    三個男人走出了屋子,手中還拿著他們的長弓,小丹站起身想跟上去。子恒朝她搖了搖頭,讓他驚訝的是,姑娘真的坐了回去,他有些擔心她是不是生病了。走過快步和燕子身邊的時候,令老典和歐陽譽停住腳步,很欣賞地看了一會兒。然後,他們開始在樹林間漫步。

    

    太陽已經沉向了西方,在地麵上留下了長長的影子。兩位長輩對子恒的胡子開了一些玩笑,但他們對他的眼睛始終隻字不提。奇怪的是,他們的忽略並沒有讓子恒感到困擾,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擔心,別人是否會注意他的眼睛已經不那麽值得在意了。

    

    歐陽譽玩笑似的問他下巴底下的“這東西”是不是可以用來過濾菜湯,他隻是溫和地說了一句:“小丹喜歡這樣。”

    

    “哦————哦————”令老典笑了起來,“就是那個姑娘?她看起來很有精力,小子,她完全可以讓你整夜不睡地去想辦法對付她。”

    

    “對付這種姑娘隻有一個辦法,”歐陽譽說著,點點頭,“平時讓著她一點,讓她以為她在控製一切,等遇到了重要的事情,你又與她的意見不同的時候,不等她反應過來,你隻要按你的想法去做就可以,到時候,她就算再想逼你改變也來不及了。”

    

    這番話很像是花嬸教小丹對付男人的辦法。子恒懷疑這個辦法是不是歐陽譽和花嬸一起想出來的,不過,應該不是,大約這值得在小丹身上試試,隻不過,小丹似乎對每件事有她自己的一套辦法。

    

    子恒回頭看了一眼,歪斜的病房幾乎完全被樹林擋住了,現在鬼子母應該聽不到他們的談話,但子恒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小心地傾聽了一陣。

    

    一隻戴勝在遠處敲擊著樹幹,頭頂上茂密的枝葉裏有鬆鼠在竄動,一隻狐狸在不久前剛剛經過這裏,嘴裏還叼了一隻兔子。除了他們之外,這裏再沒有凡人的氣味了,沒有跡象顯示護法藏在附近。大約他太小心,但不管得到的理由是否可信,他還是對這樣的巧合無法釋懷。兩個鬼子母都是他以前見過的,其中一個半夏不信任,另一個他也不知道是否可以信任。

    

    “你們一直待在這裏?”他問,“和鬼子母連翹、茵陳在一起?”

    

    “不是。”歐陽譽回答,“男人怎麽可能和鬼子母睡在一個屋簷下?誰知道會出什麽事?”

    

    “我們本來認為這會是一個不錯的藏身之地,”令老典說,“但她們在我們之前到了這裏。我覺得,如果那時不是花嬸和女事會其它一些成員恰好在這裏,那些護法很可能會殺了我們兩個。”

    

    歐陽譽扮了個鬼臉:“我覺得,是鬼子母發現了我們是誰,阻止了護法。我是說,她們認出我們是誰的父親。她們對你們這些男孩好像非常有興趣,我可不太自在。”他猶豫了一會兒,用手指撫摸著弓背,“那個茵陳不小心說出你們是緣起,你們三個都是,我聽說過,鬼子母不能說謊。”

    

    “我從來沒有在我身上看見任何緣起的跡象,”子恒有些挖苦地說,“也沒有在馬鳴身上見過。”

    

    令老典看了子恒一眼。子恒沒有提到令公鬼————他真應該學學撒謊,這樣才能隱藏好他和所有人的秘密————但令老典隻是說:“大約你隻是不知道該怎麽看,比如你是怎麽帶著一位黃巾力士和三名厭火族人走到這裏來的?”

    

    “我見過的最後一名賣貨郎告訴我,在世界之脊的這一邊出現了厭火族人。”歐陽譽插話說,“但我不相信他。他聽說三江口到處都有厭火族人,或者是黑齒國,他不是非常確定,但他肯定現在距離荒漠很遠的地方也有了厭火族人。”

    

    “這些都與緣起無關。”子恒說,“巫鹹是我的朋友,他是來幫助我的。我覺得,屍棄也是我的朋友。鬼斷怨和鬼指殘得是跟著小丹來的,不是我。這裏的事情很複雜,但它們還是發生了,這些都與緣起無關。”

    

    “嗯,無論是什麽樣的原因,”歐陽譽說,“鬼子母畢竟是對你們這些小子很感興趣。令老典和我去年千裏迢迢地去到嘉榮城,去到白塔,想看看你們到底在哪裏。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人,她承認知道你們的名字,但她們肯定是隱瞞了什麽。太微玄使讓我們坐上了一條駛往下遊的舢板,我們的口袋裏被塞滿了瓜子金,腦子裏被塞滿了模糊不清的保證,結果我們差點就把長弓拿出來了,一想到白塔大約正在利用馬鳴,我就不高興。”

    

    子恒希望自己能告訴馬鳴的父親,情況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但他不能肯定自己在說出這種大謊話的時候,是否還能擺出一副誠實可信的麵容。純熙夫人盯著馬鳴,並不是因為她喜歡他的鬼笑,馬鳴像他一樣,已經陷進了白塔盤根錯節的羅網,大約陷得比他還深。他們三個都已經被緊緊地捆住,而白塔則在牽動捆綁他們的絲線。

    

    三個人陷入了沉默,最後,令老典低聲說:“小子,關於你的家人,我有很悲傷的消息。”

    

    “我知道了。”子恒飛快地說道。

    

    沉默重新籠罩了他們,每個人都盯著自己的靴子,這個時候,他們需要的隻有沉默。三個人都需要時間從痛苦的思緒中脫身出來,並藏好臉上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