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六章 打破那些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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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潑灑自謂厭火族人血,如流沙粒。將碎之,如碎枯枝。然將拯遺子之遺,由此得生。’一個冷酷的預言,但這裏從來都不是溫柔的地方。”摩訶麗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著。一片冷酷的土地,一個冷酷的女人。

    

    令公鬼翻過身,重新望向穀地,其它人都離開了,除了馬鳴。

    

    到了下午過半的時候,令公鬼終於看見一個身影爬上山坡,她的動作顯得疲憊不堪————鬼笑猝。馬鳴是對的,她身上一絲不掛,就好像剛出生一樣。陽光已經在她的皮膚上留下了灼傷,不管她是不是厭火族人,她隻有雙手和麵孔被陽光曬黑了,身上其餘的地方變成了通紅的顏色。

    

    令公鬼很高興能看見她。鬼笑猝不喜歡令公鬼,但這隻是因為她覺得令公鬼對儀景公主非常不好,一個非常簡單的原因,不是因為預言或者末日,不是因為他手臂上的龍紋或者他是轉生真龍。這個充滿了人性的簡單理由,讓令公鬼現在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那雙冰冷而滿是敵意的眼睛。

    

    當她看見令公鬼的時候,她的身體僵住了,碧色的眼睛裏也不再是什麽冰冷的神色。她的瞪視讓太陽也顯得冰冷,令公鬼覺得自己仿佛被她的目光燒成了灰。

    

    “唔……令公鬼?”馬鳴低聲說,“如果我是你,我可不認為我會轉過去背對著她。”

    

    令公鬼疲倦地歎了口氣。當然,如果她曾經走進那片琉璃圓柱,她就會知道。摩訶麗、鬼斯蘭,還有其它人,他們全都在許多年的歲月之後習慣了這一點,而這對鬼笑猝來說則是一個剛剛被割開的傷口。現在她會恨我絲毫也不奇怪。

    

    智者們跑出去迎接鬼笑猝,匆匆地將她帶進另一座帳篷。令公鬼再看見她的時候,她已經穿上了一件褐色大裙子和寬鬆的白上衣,一條外衣環繞在她的雙臂上,她看起來並不喜歡這身衣服。看見令公鬼在看她,那種狂怒的神情又出現在她的臉上————那是一種純粹野獸般的怒火,令公鬼立刻又轉過了身。

    

    陰影開始向遠方的山脈延伸時,純熙夫人出現了,她在爬上山坡時不時會跌倒在地,然後又蹣跚地重新爬起來,身上的皮膚也像鬼笑猝一樣,完全被灼傷了。

    

    令公鬼驚訝地發現,她竟然也沒有穿衣服,隻能說,女人都瘋了。孔陽從那塊石台上跳下去,奔向她,用雙臂將她抱起,又飛步跑上山坡,速度可能比他下去的時候還快。他一邊呼喚著智者們,一邊又在大聲咒罵她們。

    

    純熙夫人的頭無力地垂靠在孔陽的肩上,智者們跑出來接過她。當孔陽想跟著她們走進帳篷時,鬼斯蘭伸臂將他擋在了外麵。孔陽隻能在帳篷外來回走動,不時還會用拳頭狠狠砸一下自己的手掌。

    

    令公鬼仰麵躺下,盯著矮帳篷的頂部。爭取到了三天,純熙夫人和鬼笑猝都平安回來了,他應該感到高興,但他現在隻是因為爭取到了時間而鬆了一口氣。時間就是一切,他必須能夠為他自己做出決定,大約他還能這麽做。

    

    “現在你要做什麽?”馬鳴問他。

    

    “一些你應該會喜歡的事,我要打破那些規矩。”

    

    “我是說,你有沒有想弄些食物來吃吃?我餓了。”盡管滿心憂慮,令公鬼還是笑了。吃東西?令公鬼毫不在意自己以後是否還有機會吃東西。

    

    馬鳴盯著他,仿佛令公鬼已經瘋了,這隻是讓他笑得更加厲害。令公鬼想,自己才沒有瘋,不過嘛,某人終於要領教他這個轉生真龍到底意味著什麽了。他要打破那些規矩,以所有人都不會想到的方式。

    

    夜摩自在天裏的秦望石髓大廳和半夏記憶中它在真實世界裏的外觀毫無差別,巨大的拋光蒼石圓柱一直伸向遙遠的穹頂,在巨大的穹頂中心下方,神威萬裏伏被插進白色的岩石地麵。

    

    隻是這裏看不見真實世界裏的人。黃銅油燈沒有被點燃,但這裏還是彌漫著一種光芒,既陰暗,又刺眼,似乎同時從所有地方射出,又似乎根本就沒有光源。在夜摩自在天的室內,經常會出現這種情況。

    

    半夏沒想到的是那個站在閃光的寒冰般的劍之前的女人,她正向圓柱中晦暗的陰影裏窺看。她的穿著讓半夏吃了一驚————赤足,下身是條肥大的黃色魚口緞褲子,用一條深黃色的腰帶係住,除了脖子上的黃金項鏈外,上身什麽也沒穿。

    

    一個個小金環嵌在她的耳朵上,排成一段閃爍的耳廓。最讓半夏吃驚的是,她的鼻子上也穿著一個金環,一根細鏈掛在鼻環和左側耳環之間,上麵綴著一串徽章。

    

    “儀景公主?”半夏失聲喊道,用身上的長衫緊裹住身體,仿佛沒穿衣服的是她自己。這次,半夏穿著一套智者的衣服,這樣穿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公主嚇了一跳,當她轉過身麵對半夏時,身上的衣服已經變成了樣式端莊的淡綠色長袍,繡花高領圍繞她的脖子,長袖的袖角一直垂到她的手掌,沒有耳環,沒有鼻環。

    

    “剛才那是討海人女子在海上的穿著。”她紅著臉,急忙說道,“我覺得知道這麽穿的感覺如何,這裏似乎是最合適的地方。畢竟,我不能在船上這麽穿。”

    

    “感覺如何?”半夏好奇地問。

    

    “說實話,很冷。”儀景公主看著周圍的圓柱,“而且讓你覺得有人就在你身旁盯著你,即使這裏根本沒有人。”

    

    說到這裏的時候,她忽然笑了,似乎還是那個愛笑的公主,這一點從未改變過。儀景公主又道:“可憐的謝鐵嘴和李藥師,他們總是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在哪兒,船上有一半的船夥兒是女人。”

    

    半夏也看了看那些圓柱,然後不自在地聳了聳肩。她也有這種感覺,正有人在看著她們,毫無疑問,這隻是因為她們是海門通裏惟一的兩個人。走進夜摩自在天的人不能期望在這裏還會遇到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