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 董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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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從廚房側門裏一走進她的小房子,吉婭妮就知道她不是一個人,但她還是毫不在意地將麵具和麻袋放在桌子上,走到磚砌銅爐子旁邊的水桶前麵。

    

    吉婭妮彎腰去拿銅水舀,右手卻突然探進桶後一個因移開兩個磚頭所形成的空穴~裏,隨即直腰轉身,一張小十~字弩出現在她手中。這張十~字弩不足一尺長,力量和射程都不大,被安放在空穴時就處於待射狀態,鋒利的鋼製箭尖呈現出染過毒後的黑色,表明著見血封喉的效能。

    

    隨意靠在牆角的那個男人應該看到了十~字弩,但沒有任何不自然的表現。他有著淡色的頭發和深邃的眼睛,大約正值中年,相貌相當俊美,隻是吉婭妮覺得有些太瘦了。很顯然,這個男人剛才就從身邊的鐵格窗子看見她走過狹小的院子了。

    

    “你以為我會威脅到你?”過了一會兒,男人說道。

    

    吉婭妮認出這種熟悉的鄉音,但並沒有放下十~字弩,“你是誰?”

    

    男人小心地將兩根手指伸入腰間的口袋作為回答,看來他確實還是看到了十~字弩,他從裏麵拿出一樣片狀的小東西。吉婭妮示意他將那東西放在桌子上,再退回去,直到他退回牆角裏,吉婭妮才移動到桌子前,去細看他放下了什麽,但始終沒有讓自己的視線和十~字弩的準星離開他。

    

    吉婭妮用左手將那樣東西舉到眼前,一個邊緣包了一圈黃金的奇玉小徽章,上麵雕刻了一隻鬼鴞和一座高塔。鬼鴞的眼睛是黑色的紫龍晶,鬼鴞,是皇族的象征,幽都塔,皇權裁決的象征。

    

    “通常這樣就足夠了,”吉婭妮對他說,“但我們遠離霄辰,身處於一個以詭異為平凡的地方,你還能給出什麽證據?”

    

    帶著消遣的意味無聲微笑著,男人脫下了外衣,解開中衣,在他的兩側肩頭全都有鬼鴞和高塔的紋身。

    

    大多數無麵者都會帶著鬼鴞和高塔的紋身,即使是膽敢偷竊無麵者徽章的人,也不會在身上留下這樣的圖案,背負了鬼鴞的印記,就意味著成為皇族的財產。

    

    有一個古老的故事,記述了三百年前一對愚蠢的年輕貴族夫妻喝醉以後在身上紋了這樣的圖案,當時的女皇得知此事,就讓那對夫妻前往月邸大殿,幹起了擦地板的幹活,這個家夥有可能就是他們的子孫。鬼鴞的印記是永遠的。

    

    “對不住,無麵者,”吉婭妮放下了十~字弩,“為什麽你會到這裏來?”她沒有問男人的名字,即使他說了,也不一定是真名。他卻先從容地穿上了衣服,任由她繼續握著那枚徽章。

    

    這是一個狡猾的暗示。吉婭妮是一位船長,男人隻是財產,但他仍然是一名無麵者。根據律法的規定,他能夠以自己的職權來決定是否對她進行審訊。

    

    根據律法的規定,如果男人打算對吉婭妮就地進行審訊,他有權命令吉婭妮出去買用來捆綁她的繩子,而吉婭妮肯定會帶著繩子回來的。從無麵者麵前逃走是有罪的,拒絕與無麵者合作是有罪的,她從沒想過自己的一生中會犯下什麽罪行,就像她絕不會想到背叛水晶王座。

    

    但如果男人問了錯誤的問題,要求得到錯誤的答案……十~字弩仍然在吉婭妮的手邊,而南麂則在很遠的地方。瘋狂的想法,危險的想法。

    

    “我為蘇易冷女大君和蟾宮複服務,一切為了女皇,”男人說,“我前來檢查各個地方女大君使者的進展。”

    

    檢查?有什麽需要檢查的,還要派一個無麵者來?

    

    “我從通信小艇那裏沒有得到消息。”男人笑容變深了,她則紅了臉,那些船夥兒當然不會對她說關於無麵者的事。不過他在係上中衣時還是回答道:“通信小艇不會冒險走我要走的路線,我一直在搭乘本地的走私船,船主是個名叫董四哥的人,他的船會停靠在駱駝城和白水江城,以及它們之間的每一個地方。”

    

    “我聽說過這個人,”吉婭妮冷靜地說,“狀況還算順利?”

    

    “至今為止還可以,讓我高興的是,至少你能正確地理解你的指令。在其它人之中,隻有無麵者能做到這一點,很遺憾,河洛人裏麵沒有更多的無麵者。”將外衣搭在肩上,男人從吉婭妮的手中抽走了無麵者徽章。“逃跑大食隸主的返回實在是件令人感到困窘的事,這樣的逃跑一定要予以保密,簡單地讓她們消失掉會更好一些。”

    

    吉婭妮思考了一下,才保持住麵容的平靜。她曾經被告知,大食隸主被丟棄在折翼鎮的潰敗中,有可能其中確實有一些是逃跑了。蘇易冷女大君親自向她下達指令,送回所有找到的大食隸主,無論她們是不是想回來,如果做不到,就處理掉她們。最後這個手段應該隻是最終的選擇,至今為止。

    

    “我很遺憾,這些地方都不知道高馡,”男人說著,坐到了桌邊的一把椅子裏,“即使是在南麂,也隻有王之血脈仍然擁有高馡,至少在我離開時還是這樣的。大約來自霄辰的供給船這時已經到達了,就喝些茶吧!給我泡一杯茶。”

    

    吉婭妮幾乎一腳把他踢下椅子,這個男人隻是財產,兼無麵者。吉婭妮泡了茶,又將茶杯端到他麵前,並且拿著茶壺站在他身邊,以保證男人的茶杯總會是滿的。男人沒有讓吉婭妮戴上麵紗在這張桌子上跳舞已經讓她感到很驚訝了。

    

    在準備好了筆、墨汁和紙張以後,吉婭妮被允許坐了下來,但他隻是讓她畫出了忽羅山的地圖和它的防禦結構,然後又畫出了她所知道的每一座城市和鄉鎮,即使哪怕隻知道一點也不能略過。吉婭妮又被要求列出了地方上的各種勢力,她所知的關於它們的強弱和歸屬,以及她推測它們的部署狀況。

    

    等吉婭妮把這一切都做完之後,他將這些文稿全都塞進了口袋裏,又吩咐她把麻袋裏的那樣東西放到下一艘通信艇中送走,再給了她一個那種消遣的笑容之後,他就離開了。臨走時對她說,幾十天後,他大約還會再來檢查她的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