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四章 血液仍然炙熱

字數:3464   加入書籤

A+A-




        “你這個肌肉腦子的傻瓜!”小丹喊了一聲,抬頭瞪著子恒,“男人總是會把他們的心和命運拋到立部伎舞者的腳下,如果母親懷疑我知道它……”

    小丹猛地咬緊了牙,仿佛是說得太多了。然後,她甩頭望著前方,從發際到領口的皮膚卻都變成了緋紅色。

    “那麽,你就沒理由跳這種舞了,”子恒低聲說,“我的心和我的命運都已經在你的腳下了。”

    小丹踏空了一步,然後,她輕聲笑著將臉頰靠在子恒穿靴子的小腿上。“你真是太機靈了,”她喃喃地說,“總有一天,我會為你跳那支舞,那會讓你的血液全都沸騰起來。”

    “你已經在這麽做了。”子恒說。小丹又笑了,伸手到馬鐙後麵,抱住了子恒的小腿。

    過了一會兒,即使是想象著小丹的舞蹈,子恒從流民的舞蹈推想,小丹的舞蹈一定會比那還要大膽。可是,這也沒辦法緩解肋下的痛楚,快步踏出的每一步都讓子恒感到陣陣劇痛。他努力挺起身,這樣似乎能讓傷口的疼痛輕微一點,此外,他不想破壞夷人們為每個人帶來的好心情。

    其它人也都坐直在馬背上,就連昨天那些隻能趴在馬背上的也是一樣,汪楚、沈晉和其它走路的人都高昂著頭,他不能是第一個垂下頭去的。

    汪澤開始吹起了“搶個新娘抱回家”的口哨,又有三四個人跟著他吹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汪楚開始用渾厚清亮的嗓音唱道

    家在待我歸。

    我女子在候我回。

    想遍我所有珍愛。

    唯此最懷我。

    其目盈歡笑,其笑香甜。

    其踝纖細如此,擁抱溫暖。

    熾如火吻,傾心以待。

    雖複大寶,吾不應也。

    更多的人開始唱起這首歌的第二段,直到每個人都開始歌唱,就連劍殘也不例外。小丹也加入了,當然,子恒沒有唱。他聽過夠多人說他唱歌就像被踩了一腳的青蛙。有些人甚至開始按照歌曲的節拍踏步。

    餘見荒塔隘。

    黑水修羅者,群妖之嗜血者也。

    我必與魔戰。

    徘徊冰冷生死間。

    然迷人之好女兮,其待我來。

    我舞吻複雲潔。

    子恒搖了搖頭,就在昨天,他們還一心隻是想著逃跑,躲藏;今天,他們卻在歌唱。除了這首歌之外,那場很久以前爆發的戰爭在錫城人心中沒有留下任何記憶。大約他們正在成為士兵,他們一定要這樣,除非他能真正關閉那座道門。

    路的兩側出現了更多、更密集的農莊,最後,他們踏上了兩側立著樹籬和矮石牆的實土路麵,路旁的農莊都被放棄了,這片土地再沒有人居住。

    他們走到舊日大道上,這條路從白河一直向北,白河是紅河從遷安集到思堯村那一段的稱呼。終於,他們在牧場上看見了綿羊,羊群的規模非常大,仿佛是十幾戶人家的羊集中在一起,每一個羊群會有十名放羊的看守,其中半數是成年人。帶長弓的放羊的看著他們大聲歌唱從身邊經過,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子恒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在思堯村出現會引起什麽樣的反應,他能感覺到其它錫城人也和他有著同樣的擔心,歌聲漸漸變得低沉,最後消失了。

    靠近村子的樹木和籬笆都消失了,人們將它們全部清理、拆除掉。思堯村最西邊的房子曾經是和水林邊緣的樹木混雜在一起的,在房屋之間的榕樹和羽葉木被保留了下來,但現在森林的邊緣已經退到了五百步以外的地方————這是長弓的射程。

    樹林裏還傳來砍樹的聲音,人們正將平地的範圍進一步拓展。一排又一排齊腰高的樹樁頂部被削尖,以同樣的角度埋在村子周圍,形成一道有鋒利邊緣的柵欄,隻有進村的路還敞開著。

    一些男人像站崗般站在柵欄後麵的空地上,他們有的穿著幾片古老的鎧甲,或是縫著生鏽鋼片的皮背心,有的帶著有凹痕的老鋼帽。他們的兵刃是獵蠱雕用的長槍、從閣樓裏翻出來的舊戟,或者是裝在長杆上的鐮刀。

    其它男人和男孩都拿著弓站在茅草屋頂上,看見子恒一行人走過來,屋頂上的人紛紛向下麵大聲喊話。

    在路邊,柵欄後麵,立著一座粗木搭成的裝置,上麵係著扭纏在一起的繩索,那個裝置旁邊還放著一堆比人頭還大的石塊。劍殘注意到子恒對那個裝置皺起了眉頭。

    “投石器,”護法說,“已經做了六個,你們的木匠在我和令老典示範給他們看過之後就知道該怎麽做了。這些木樁會擋住黑水修羅或白袍眾的衝擊,兩種都有可能。”

    他的語調平淡得像是在預測明天的天氣。

    “我告訴過你,你的村民們正在準備保衛他們自己。”小丹的聲音顯得非常自豪,仿佛這是她自己的村子,“這麽弱小的一個地方,卻有著一群強悍的人,他們幾乎能成為滕州人了。純熙夫人總是說,在這裏,錫城的血液仍然炙熱。”

    子恒隻能搖搖頭。

    村中的實土街道幾乎像城市裏一樣擁擠,房屋之間的空隙裏擠滿了拖車和馬車,從打開的屋門和窗戶裏,子恒能看見更多的人。人群在劍殘和樓蘭麵前分開,低聲的議論傳遍了整條街道。

    “是金眼子恒。”

    “金眼子恒。”

    “金眼子恒。”

    子恒希望他們不要這樣,這些人認識他,至少他們之中的一部分認識他。他們認為他們正在做什麽?

    人群裏有長著一張馬臉的女人小玲,她在子恒十歲的時候就打過他的屁股,那時,馬鳴唆使子恒去偷她的醋栗餡餅。粉紅色麵頰、大眼睛的雯兒,那是他吻過的第一個姑娘,現在她還是那種可愛的豐腴身材。禿頭的天勇叼著他的銅煙鍋,他曾經教過子恒用手抓鱒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