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六章 但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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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鳳在哪裏?”說話的是一位相貌俊俏的女性,在她幾乎是純黑色的辮子裏已經夾雜了錦絲,她帶著恐懼的眼神端詳著一張張從她麵前經過的臉,一雙雙在她麵前退縮的眼睛。“我的苗鳳在哪裏?”

    “永成!”老~胡不確定地喊著,“有人看見潘雄先了嗎?”

    “……秋心!”

    “……苗鳳!”

    “……雄先!”

    “……汪秦!”

    在客棧前麵,子恒下了馬,他急切地想從這一聲聲呼喚前逃開,這讓他甚至沒有去看是誰的手將他扶下馬鞍。

    “讓我進去!”他咬著牙說,“進去!”

    “……泰文!”

    “……歐陽潛!”

    “……德子!”

    店門將撕心裂肺的哀呼關在外麵,不知道是誰的母親在聽說兒子身在何處的訊息之後,淒慘的哭聲仍從門縫中傳進來。在黑水修羅的煮食鍋裏,子恒被放進大廳的一張椅子裏時這麽想到,在某個黑水修羅的胃裏。是我把他放進去的,還有某人的老婆,是我放進去的。小丹的手捧著他的臉,擔憂地望著他的眼睛。照看生者,子恒心想。我會為死者哭泣的,但不是現在。

    “我沒事,”子恒對小丹說,“隻是下馬讓我有一點頭暈,我從來就不是個好騎手。”她似乎並不相信他的話。

    “你不能做些什麽嗎?”小丹問連翹。鬼子母平靜地搖了搖頭“我覺得最好不要,孩子,可惜的是,我們都不是全丹派的,但茵陳確實是一位比我好得多的治療者,我的異能主要在其它方麵。劍殘會帶她過來,耐心等一下,孩子。”

    大廳已經變成了一座兵器庫,除了銅爐子前以外,牆壁上麵排滿了各種樣式的長槍,裏麵偶爾還會混雜著一枝戟或一把鉤刀,還有幾枝有著奇怪鋒刃的長杆兵刃,許多兵刃上都留著陳鏽被磨去後的痕跡。

    更讓人驚奇的是,樓梯下麵的一隻桶裏插著各種各樣的劍,大多數是無鞘的,而且沒有任何兩把劍相同。幾代前的積塵古物,一定是從方圓數裏之內的每一座閣樓裏翻出來的。但在白袍眾和黑水修羅到來之前,子恒從沒想過整個紅河會有超過五把劍。

    屍棄站在通向客棧客房和沈青陽一家居室的樓梯旁邊,眼睛直盯著子恒,但他顯然很清楚連翹的一舉一動。在房間的另一邊,兩名槍姬眾將她們的短矛抱在臂彎裏,看著小丹,站姿看似很隨意,卻又好像是在用腳尖支撐著全身的重量。三個抬子恒進來的年輕人站在門口,雙腳輪流支撐著身體。他們睜大的眼睛同時盯著子恒、鬼子母和樓蘭。大廳裏隻有這些人。

    “其它人,”子恒說,“他們需要……”

    “他們會得到良好的照料,”連翹輕輕地打斷他的話,轉身坐到另一張桌邊,“他們會希望和家人在一起,留在心愛的人身邊會比較好。”

    子恒感到一陣劇痛————桃樹下的墳墓閃入他的腦海————但他把這些又推了出去。照看生者,他嚴厲地提醒自己。

    鬼子母又拿出狼毫筆和墨汁,開始用一隻穩定的手在她的小本冊子中進行記錄。子恒想知道,隻要自己還活著,鬼子母是否會在意有多少錫城人死了,因為隻有他對白塔為令公鬼製定的計劃有利用價值。

    小丹握住他的手,轉頭對鬼子母說“我們不該把他抬到床上去嗎?”

    “還不用。”子恒煩擾地對小丹說。連翹抬起頭,張開嘴,而他用更加堅定的聲音重複一遍,“還不用。”鬼子母聳聳肩,繼續進行她的記錄。

    子恒忽然說道“有人知道巫鹹在哪裏嗎?”

    “那位黃巾力士?”門口處三個男孩之中的一個說,他的名字是東子,身材比馬鳴來得矮壯,但黑眸裏閃爍著和馬鳴一樣的光彩,他的外表也和馬鳴一樣不修邊幅。以前,許多不是馬鳴做的惡作劇都是他幹的,雖然謀劃的經常還是馬鳴。

    “他和那些清理西林的人在一起,你可能會以為,我們每次砍倒一棵樹都是砍倒了他的兄弟,但別人每砍倒一棵樹的時候,他已經用歐陽師傅給他做的巨大斧頭砍倒了三棵樹。如果你想見他,我會請老缺牙去告訴他們你來了。我打賭,他們都會回來看你的。”他偷偷看了那根斷箭一眼,哆嗦了一下,感同身受地揉了揉自己的肋下。“那很疼嗎?”

    “夠疼的了。”子恒看他一眼,隨便應付了一句。回來看他。我是什麽?說書先生?

    “長孫彥怎麽樣了?我不想見他,但他在這裏嗎?”

    “恐怕不在。”另一個揉著長鼻子的男孩回答,他的名字是耀青,現在他的腰上掛著一把劍,跟他身上的農夫麻料直裰和蓬亂的頭發一點也不協調。劍柄能看出是用生牛皮新裹上的,劍鞘上的漆皮都已經剝落了。“我覺得,黑水大俠是去尋找彎月夔牛角,或者是獵殺黑水修羅去了。”

    東子和耀青都是子恒的朋友,或者曾經是,他們曾經一同打獵,一起釣魚,他們的年紀也都差不多,但現在他們有些顫抖的笑容讓他們顯得很年輕。

    馬鳴和令公鬼現在看起來至少都比他們大了五歲以上,大約他自己也是。

    “我希望他能快點回來,”耀青繼續說道,“他教給我如何用劍,你知道他是個彎月夔牛角探寶者嗎?按照他的說法,他應該是一位國王,我聽說,是白民乘黃的國王。”

    “白民乘黃是由女王統治,”子恒不在意地嘟囔著,望向小丹,“那裏沒有男的國王。”

    “他不在這裏。”小丹說。屍棄微微動了動身體,大眼睛裏射出冷冽的光芒,他看起來已經準備去獵殺長孫彥了。如果鬼斷怨和鬼指殘當場戴上了麵紗,子恒一點也不會感到奇怪。

    “不,”連翹含混地說,和說話比起來,她明顯更注意手中的記錄,“不能說他對這裏沒有任何幫助,但他在這裏確實會造成一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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