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不許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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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柵欄之間有小隊的衛兵來回巡邏守夜,每一隊都帶著一個男孩作為傳令兵。在村子最西邊,負責守衛的男人們都聚在一起,望向開闊地的另一邊,同時還用手指撫摸著鉤鐮槍和長弓。即使月色明亮,那片樹林在他們眼裏還是一團漆黑。

    楓十四的披風似乎讓他的一部分完全消失在夜色裏,鬼斷怨和鬼指殘和他在一起。不知為什麽,自從巫鹹和屍棄離開之後,這兩名槍姬眾每夜都會在思堯村的這一邊過夜。

    “我本來不必打擾你的,”護法對子恒說,“但那裏看起來隻有一個,我覺得你大約能……”

    子恒點點頭,每個人都知道他過人的目力,特別是夜視能力。錫城人似乎認為這代表了他的與眾不同,證明他是一位英雄————真是個愚蠢的英雄,而護法或鬼子母是怎麽看他的眼睛,他完全不知道。

    今晚子恒太累了,沒有精力去思考這個。七天,還會有多少攻擊?

    西林的邊緣位於五百步以外的地方,即使以子恒的視力看來,樹木之間也充滿了陰影。有什麽東西在移動,足有黑水修羅那麽大的身影。一個巨大的身影扛著……被扛著的舉起了一隻胳膊。一個人,一個巨大的身影扛著一個人。

    “不許射箭!”子恒喊道,他想要大笑,實際上,他發現自己正在大笑。“過來!過來,巫鹹!”模糊的身影用比普通人快許多的速度跑了過來。黃巾力士的身影逐漸清晰了,他正朝村子全速奔跑,肩上還扛著屍棄。

    錫城人們發出鼓舞的歡呼,仿佛這是一場賽跑。“跑啊,黃巾力士!跑啊!跑啊!”

    大約這真的是一次賽跑,黑水修羅隨時有可能從林子裏發動襲擊。就在靠近柵欄的地方,巫鹹突然放慢了腳步,他的粗腿很難在尖木樁裏找到合適的空間。一進村子,他就放下厭火族人,頹然坐在地上,後背靠著柵欄,氣喘連連,毛茸茸的耳朵疲累地垂在頭邊。過了許久,屍棄跛著一條腿爬起身,也坐在地上。

    鬼斷怨和鬼指殘跑了過來,立刻開始檢查他的左側大腿,褲子裂開了,幹結著黑色的血痂。屍棄隻剩下了兩根短矛,箭囊也空了,巫鹹的斧頭也不見蹤影。

    “笨笨的黃巾力士,”子恒溫和地笑著,“就那麽走了,我應該讓冷晴方為你的逃跑抽你一頓鞭子。不過,至少你還活著,至少你們回來了。”

    他的聲音沉了下去,還活著,終於回到了思堯村。

    “我們成功了,子恒,”巫鹹喘著氣,發出沉重的隆隆聲,“四天前,我們關閉了道門,現在隻有長老們或鬼子母才能再把它打開。”

    “從山上回來的一路上,都是他扛著我,”屍棄說,“最初三天,有一個黑羅睺和差不多五十個黑水修羅在追我們,但巫鹹跑得比它們快。”他想推開兩名槍姬眾,結果完全沒有成功。

    “躺下不要動,焉耆人,”鬼指殘嚴厲地說道,“否則我就說我已經碰了全副武裝的你,然後讓你選擇如何~維護你的驕傲。”

    小丹輕輕地笑了一聲,子恒不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但鬼指殘的話讓一直冷靜如常的樓蘭男人突然露出了慌亂的神色,立刻任由槍姬眾照料他的傷腿了。

    “你還好嗎,巫鹹?”子恒問,“有沒有受傷?”

    黃巾力士勉強站起身,身體搖晃著,如同即將倒下的大樹,耳朵仍然低垂著“不,我沒有受傷,子恒,隻是很累,不必為我擔心。我離開聚落很長時間了,隻是偶爾的訪問並不夠。”他搖了搖頭,仿佛自己剛剛走了神,他的大手覆蓋住子恒的肩頭。

    “我稍微睡一覺就會好的。”他壓低了聲音。對於黃巾力士來說,那聲音很低了,但仍然響亮得如同一群嗡嗡叫的大黃蜂。“外麵真是糟透了,子恒,我們看到許多黑水修羅。我們封鎖了道門,但我覺得,紅河一定已經有幾千個黑水修羅了,而且大約有五十個黑水將軍。”

    “不是這樣的。”長孫彥大聲說道,從北方大道的方向騎馬跑了過來,他勒住韁繩,黑公馬漂亮地揚起前蹄,立定在原地。“你無疑是名優秀的詠樹者,黃巾力士,但與黑水修羅作戰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我估計現在這裏的黑水修羅不會超過一千個,確實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力量,但絕對是這些堅固的防禦和勇敢的人能夠擋住的。送你的另一件戰利品,金眼子恒大人。”

    長孫彥笑著朝子恒扔出一隻鼓鼓的布袋,底下有一片黑色,在月光照射下微微發亮。子恒淩空抓住它,把它向柵欄外麵扔去,毫無疑問,是四五個黑水修羅的頭,大約還有一個黑水將軍。

    這個男人每晚都會帶來他的戰利品,似乎仍以為他們會把這些東西掛起來,讓所有人瞻仰。長孫彥帶著兩顆犼神七煞頭過來的那一夜,一群深受魔兵所害的人還給他舉辦了一場宴會。

    “我也對戰鬥一無所知嗎?”屍棄問道,掙紮著想要站起來,“我說了,這裏有幾千個黑水修羅。”

    長孫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充作笑容“你在妖境度過了多少時日,樓蘭人?我在那裏過了許多日子。”大約那不是笑容,而是想要吠叫的表情,“許多日子,隨你相信誰吧,金眼,無盡的歲月會帶來它們要帶來的,一如既往。”他拉起韁繩讓黑公馬人立起來,轉過身去,朝房屋樹木之間,曾經是西林邊緣的地方馳騁而去。錫城人不安地動了動身體,有的看著他的後背,有的望向了黑暗的森林。

    “他錯了,”巫鹹說,“那是屍棄和我確確實實看見的。”他閉上了寬大的嘴唇,疲憊地低下頭去,兩道長眉毛掛在雙頰上。如果他背著屍棄跑了三四天的路,現在會這樣也毫不奇怪。

    “你們做了很多,巫鹹,”子恒說,“你和屍棄,真是一項偉大的功績。恐怕你的臥室現在已經住上了六七名匠民,不過花嬸會給你準備好一張地鋪的。現在是你好好睡一覺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