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更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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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恒在歐陽譽身邊勒住馬。

    “有訊息傳回來,它們正從南邊和北邊攻過來,”子恒低聲說,“但一定要警戒這裏。”

    “我們會小心的,我準備在有需要的時候,把我一半的人作為派往別的方向的援軍。它們會發現錫城人不是好惹的。”歐陽譽的笑容又讓子恒想起了馬鳴。

    讓子恒感到困窘的是,當他走過的時候,人們紛紛向他、向同袍軍和他身後的旗幟發出歡呼“金眼!金眼!”不時還會有人喊一聲“子恒大人!”他知道,自己應該一開始就更嚴格地禁止他們這麽叫的。

    管領南邊的是令老典,表情比歐陽譽的更加嚴肅,走路時握住劍柄的姿勢幾乎就像是一名護法。那種狼王一樣的致命優雅出現在這位壯實的灰發農人身上,看起來總讓人覺得很奇怪,但他對子恒說的話卻和歐陽譽沒有什麽差別。

    “我們紅河遠比別人想象的更堅強。”令老典平靜地說,“不必擔心今天會做出有損我們驕傲的事。”

    鬼子母茵陳站在六架投石器旁邊,正向一塊被裝進投石器長臂的大石頭施法。在她身邊,劍殘穿著護法的變色披風,騎在戰馬上,細瘦如同一把鋼刃,警覺如同一隻鷹。

    毫無疑問,茵陳身邊就是劍殘的戰場,他的戰鬥就是要活著帶她離開這裏。劍殘沒有去看子恒,但鬼子母停住了動作,手仍然懸在石頭上,目光卻跟隨著經過的子恒,子恒幾乎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估量、評判和裁斷。同樣的歡呼聲也在這裏因他而響起。

    在酒泉客棧東側不多的幾幢房子前麵,老缺牙和山叔管領著此處,子恒向他們說了他對歐陽譽說的話,並且又一次得到了同樣的回答。

    遠處不知是誰穿著有幾處已經鏽出破洞的殘甲,子恒已經看見了遠處的磨坊被燒毀時冒起的濃煙,而長著一張馬臉和長鼻子的山叔肯定也看見了子恒的農莊冒起的煙塵。他們不會認為今天將是輕鬆的一天,但臉上全都顯示著岩石般的決心。

    子恒決定在北邊進行他自己的戰鬥。摩搓著領子下麵的緞帶,他一邊在想自己為什麽會選擇北方,一邊望著望山的方向,那是小丹離去的地方。

    自由地飛翔,小丹,自由地飛翔,我的心。

    子恒認為死在那裏會是一個好的選擇。

    沈青陽負責管領這裏,他戴著鐵帽,穿著那件鋪綴鐵片的皮背心。子恒走到這裏的時候,他正在逐一檢查他的手下,看到子恒,他停住腳步,在他的渾酒肚和皮背心的允許範圍內向子恒作了個揖。

    屍棄和鬼指殘也站在這裏,戴著束發巾,黑色的麵紗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麵孔。子恒知道,無論這兩個並肩站立的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那定然已經超越了部族血仇。

    巫鹹的手裏拿著一對伐木斧,大斧在他的手裏顯得小巧了許多,茸毛耳朵用力地向前挺著,黃巾力士寬厚的麵容在這時卻顯得嚴厲而凶悍。

    你以為我會逃走嗎?昨晚子恒建議他可以跟著小丹一同溜走的時候,他這樣說道,那時他的耳朵還因為疲倦和受傷而低垂著。我是和你一起來的,子恒,我會留在這裏,直到你離開。

    然後,巫鹹忽然笑了,那是一種深沉、渾厚的笑聲,幾乎震起了廚櫃裏的碟子。大約有一天,人們甚至會說起一個關於我的故事。我們不讚成這樣的事情,但我覺得,有一位黃巾力士英雄也無妨。

    開玩笑,子恒,我隻是在開玩笑。笑一笑吧!我們應該彼此開開玩笑,然後笑一笑,然後去想一下自由飛翔的小丹。

    “這不是笑話,巫鹹,”子恒騎馬走過陣線的時候,一邊試著對歡呼聽而不聞,一邊嘴裏喃喃地說著,“無論你喜不喜歡,你就是一位英雄。”黃巾力士咧開大嘴,有些緊張地對他笑了笑,然後又將目光轉回到木柵欄前方的開闊地上。

    五百步範圍的開闊地上,每隔一百步都用白紋棍釘出了一道標線。再往遠處,就是一片片煙葉田和大麥田,它們全都在早先的攻擊中被踏毀了。在田地之間還有一些樹籬、低矮的石牆和一叢叢羽葉木、鬆樹和榕樹。

    在組成陣線的男人中,子恒認識那麽多麵孔。矮壯的子武和有著方下巴的歐陽葳都拿著鉤鐮槍。白發的造箭人嘉軒伯當然和弓箭手們站在一起。

    還有身材壯實的、灰發的汪壽寺和他的禿頭堂親汪守中。還有皮膚粗糙的沈益,他有著沈家男人特有的那種瘦高體形。雄先和苗鳳曾經是第一批追隨他的人,但成立同袍軍讓他們覺得很不舒服,所以他們沒有加入。

    未能親身經曆水林中遭受的那場伏擊,似乎讓他們和其它人之間出現了一道鴻溝。耀青、東子和韋瀚靖,歐陽致睿和他的兄弟行良,還有老永成,磨坊主的兄弟還有……

    子恒沒有再去一一辨認他們,他向站在投石器旁邊的連翹走去。護法楓十四騎著他的灰馬立在連翹身邊,正用警戒的眼睛望著四周。穿著一身褐色衣服的矮胖鬼子母盯著平措看了一會兒,才將鳥一般的眼睛轉向子恒,同時又揚起一側的眉弓,仿佛是在責問子恒為什麽要打擾她。

    “看到你和茵陳仍然留在這裏,讓我感到有些驚訝。”子恒對她說,“無論是來這裏搜尋能學習導引真氣的姑娘,還是想保持對一個緣起的控製,如果因此而丟掉性命,就不值得了。”

    “我們到這裏來是為了這些事?”鬼子母連翹雙手叉腰,若有所思地偏過頭。“不,”最後她說道,“我不覺得我們可以走了,你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研究對象,就像令公鬼一樣,當然,還有年輕的馬鳴。隻不過對你們的研究方向不一樣,如果我能把自己分成三份,我會不分日夜地跟著你們三個,即使我必須嫁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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