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注意你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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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公鬼大聲笑了起來,那是一陣苦澀的笑。他將銅煙鍋咬在齒間,蹺腿坐到了桌子上,緊盯著她們。

    “那就是說,你和金靈聖母仍然認為你們對所有情況都了如指掌。”願蒼天保佑她們並不知道他的所有事情,其中有一些,願她們永遠也不會知道。“你們這兩個傻瓜。”

    “注意你的態度!”半夏厲聲喝道,但令公鬼根本沒理她。

    “晉城大君們也知道預言,他們同樣看見了禁忌之劍被我握在手中。他們之中有一半期望我會為他們帶來權力和榮耀,另一半恨不得立刻將一把匕首插入我的後背,然後永遠忘掉轉生真龍去過晉城,這就是那些邦~國對轉生真龍的問候。除非我先用武力鎮壓他們,就像在晉城那樣。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把神威萬裏伏留在晉城?我要時刻提醒他們我的存在。每一天,他們都知道它在那裏,就插在秦望石髓大廳的正中央。他們知道我會回去,所以他們隻能效忠我。”

    這是令公鬼留下禁忌之劍的原因之一,而另一個原因,他甚至不願去想。

    “你一定要非常小心。”過了一會兒,純熙夫人說道。在寒冰般平靜的聲音裏,令公鬼聽到無聲的警告。他曾經聽過這樣的語氣,那時純熙夫人說即使要親手殺死他,也絕不會讓他墮入暗影。她真是個嚴酷的女人。

    很長一段時間裏,純熙夫人隻是死死地盯著令公鬼,一雙眼睛如同要將他吞沒的黑色深潭。然後,她行了個完美的屈膝禮“請您恩準我離開,真龍大人,我要去確認沙陀信知道他明天的幹活。”

    沒有人能在純熙夫人的言談舉止中找到任何一點譏諷的成分,但令公鬼能感覺到。隻要能讓他心神失守,隻要能讓他順從,無論是負罪感、羞愧、疑慮,還是其它什麽手段,純熙夫人都會嚐試。令公鬼緊盯著她,直到門口的珠簾在她背後閉合,發出一陣輕微的碰撞聲。

    “你不需要擺出這麽難看的臉色,令公鬼。”半夏把聲音壓得很低,眼裏散發著怒火,雙手緊緊揪住長衫,仿佛想用它勒死純熙夫人。“還真是了不起的真龍大人!不管你是什麽身份,你都太粗魯了,你是個沒有禮貌的笨蛋。你得到的教訓太輕微了,說話文雅一些不會要你的命。”

    “所以剛剛打人的是你。”令公鬼突然破口大罵,但半夏不假思索地搖頭讓他一愣。原來,是純熙夫人幹的,隻是如果鬼子母有這麽激動的表現,那她一定是被逼得太緊了。

    罪魁禍首無疑是令公鬼自己,大約他確實應該道歉,大約文雅點也沒什麽,雖然他看不出自己為什麽應該對一名要用韁繩拴住自己的鬼子母彬彬有禮。

    大約令公鬼正在考慮要禮貌些,但半夏卻沒有,她黑褐色的雙眼像兩塊正在燃燒的煤。“你是個榆木腦袋的傻瓜,令公鬼,我永遠也不該告訴儀景公主你配得上她,你連一隻黃鼠狼都配不上!少趾高氣揚了。我還記得你滿頭大汗,拚命地為馬鳴把你拖下水的麻煩辯解的狼狽相。我記得湘兒用鞭子抽你時你大聲哭叫的醜態。你挨完鞭子後,一整天都要有軟墊才能坐下,那些事並沒有過去許多年。我應該讓儀景公主忘掉你,如果你變壞的程度有一半讓她知道了……”

    半夏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怒火,滔滔不絕地咒罵,令公鬼隻能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突然,令公鬼想起一件事剛剛半夏不假思索地微微搖頭,讓他知道用上清之氣打了他的人是純熙夫人,雖然半夏是無意泄漏此事的。半夏正非常用心地因時製宜、入境隨俗,因為現在她正師從於樓蘭智者,所以她穿上了樓蘭服裝。

    照令公鬼對她的了解,她甚至有可能會接受樓蘭的習俗,她的個性就是這樣。但她一直都在盡心盡力要成為一位名符其實的鬼子母,即使她現在實際上隻是一名見習使。

    鬼子母總是會控製住她們的情緒,隻要是她們想隱瞞的東西,她們就絕不會有分毫地流露。

    令公鬼想風樂瑤就從不會把怒氣宣泄在我身上。即使她有時會對我說些刻薄話,那也隻是因為……令公鬼的思緒在這一刻僵住了。

    令公鬼一生中從沒遇過一個叫風樂瑤的姑娘,但他卻能因這個名字而回想起一張臉,一張模糊的美麗麵孔,膚若凝脂,和儀景公主一模一樣的金黃色發絲。他一定是瘋了,所以他才會記得一個想象中的女人。大約有一天,他會發現自己和並不存在的人交談。

    半夏突然停止了她慷慨激昂的演說,眼裏出現了關切的神情“你還好嗎,令公鬼?”憤怒從她的聲音裏消失,仿佛從沒出現過,“出了什麽問題?我是不是應該把純熙夫人找回來————”

    “不!”令公鬼喊道,他立刻就放柔了語調,“她沒辦法治療……”即使是一位鬼子母也無法治療瘋狂,她們對他所受的折磨毫無辦法。“儀景公主還好嗎?”

    “她還好。”盡管剛剛才對他發怒,但半夏此時的聲音裏卻夾雜著一絲同情。令公鬼知道,這就是他所能期望的一切了。儀景公主離開晉城之後,他就沒了她的訊息。

    儀景公主的行蹤是鬼子母的門戶之事,與他無關,半夏不止一次這樣對他說,純熙夫人也附和她。那三位教導半夏如何進入夢境的智者雖然會夢行,但她們告訴令公鬼的信息更少。她們自然有不喜歡他的理由。

    “我還是離開好了,”半夏將披巾覆在手臂上。“你累了。”微微皺皺眉,她說,“令公鬼,被埋進治所壽春是什麽意思?”

    令公鬼想問半夏到底在說些什麽,不過他馬上想起那是他自己說的。“隻是以前曾經聽到過的一種說法。”令公鬼撒了謊,他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它是怎麽冒出來的。

    “休息吧,令公鬼,”半夏的口氣像是她比令公鬼大上二十歲,而不是小兩歲。“答應我你會休息,你需要休息。”令公鬼點點頭。半夏端詳著他的臉,仿佛是想從那裏找到真實。

    然後,她向門口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