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偉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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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不知道為什麽你隻是因為對令公鬼的懷疑就那麽打情罵俏。”

    

    湘兒沒有再提謝鐵嘴的年紀。孔陽的年紀也足以當你的父親了,那個聲音還在低喃著。我愛孔陽,要是我能找到辦法讓他擺脫純熙夫人就好了……這不是現在要著急的事情!

    

    “謝鐵嘴有著許多秘密,儀景公主,記住,是純熙夫人派他跟著我們的。無論他是誰,他絕對不是一名普通的鄉下說書先生。”

    

    “他是個偉大的人,”儀景公主低聲說,“如果不是為了愛情,他本來可以更偉大的。”

    

    這一回,湘兒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火氣了,她轉身瞪著姑娘,緊抓住對方的肩膀:“那個男人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把你打一頓,或……或……或爬上一棵樹逃跑了!”

    

    “我知道,”儀景公主失落地歎息了一聲,“但我不知道還能怎麽做。”

    

    湘兒用力咬著牙,克製住自己要把儀景公主晃散的衝動。“如果你母親聽到這個,她一定會派李嬤嬤來把你揪回到搖籃裏去的!”

    

    “我不再是個孩子了,湘兒。”儀景公主的聲音非常生硬,現在她臉上的紅暈也消退了,“我和我母親一樣,也是個女人了。”

    

    湘兒大步向河灣村走去,緊緊地揪住自己的辮子,讓她的指節都痛了。

    

    她剛走出幾步,儀景公主就追上了她。“我們真的是要去買蔬菜?”她的臉色沉靜下來,聲音也變輕了。

    

    “你沒看到謝鐵嘴都帶回了什麽?”湘兒忿忿地說。

    

    儀景公主輕輕打了個冷顫。“三條臘肉,還有那些可怕的胡椒牛肉!男人能找到的食物難道隻有肉?”

    

    湘兒的火氣逐漸消退了,她們一邊走,一邊談論著那個有缺陷的性別————當然是男人————等等瑣碎的話題。

    

    當然,湘兒的怒意沒有完全消失,但她喜歡儀景公主,很高興能有這個姑娘做伴。有時候,這個姑娘仿佛真的是半夏的姐妹,就像她們彼此的稱呼那樣,隻要是在她沒有那樣賣弄風情的時候。

    

    當然,謝鐵嘴是可以阻止她這樣的,但那個老傻瓜卻像是個溺愛孩子的父親一樣嬌縱著儀景公主,即使在他不知該喝止她還是該昏倒時也不例外。

    

    湘兒一定要想辦法弄清楚這裏麵到底有什麽問題,不是為了令公鬼,隻是因為儀景公主不該做出這種事情。那個姑娘就像是得了一種奇怪的熱病,湘兒決定一定要治好她。

    

    河灣村的街道由花崗岩石板鋪成,上麵殘留著數個紀元的足跡和馬車輪印,鎮裏的建築都是用磚石搭成的,但其中有許多店鋪和住宅已經空了。有些時候,湘兒可以直接從敞開的門口看到空無一物的室內。

    

    湘兒看見三個鐵匠鋪,其中兩個已經荒廢了;第三個鋪子裏的鐵匠隻是心不在焉地用油擦拭著他的工具,火爐裏看不見半點火星。一家石板屋頂的客棧門前,愁眉苦臉的男人們坐在長凳上,客棧的窗琉璃已經碎了好幾塊。

    

    另一家客棧旁邊的馬廄大門半吊在門框上,一輛滿是積塵的四輪馬車被扔在院子裏,一隻被丟棄的母雞在馭手的位子上搭了一個窩。有人在那家客棧裏彈著箏,聽上去,曲子是“展翅的蒼鷺”,但那曲子在這裏同樣顯得非常憂鬱。第三家客棧的大門上被交叉釘上了兩塊厚木板。

    

    人們聚集在街道上,但他們都隻是在漫無目的地晃蕩著,似乎都已經被炎熱的陽光曬昏了頭,呆滯的麵孔說明他們根本就無事可做,隻是依照習慣來回走動著。

    

    女人們戴著又大又深的無邊帽,幾乎把麵孔全都遮了起來。男人們穿著一直長到膝蓋的長衫,有許多人的衣襟和領口、袖口都磨損、撕破了。

    

    街上確實能不斷地見到白袍眾,隻不過沒有謝鐵嘴說的那麽多。每次被身穿白袍和銀亮鎧甲的人看到的時候,湘兒的呼吸都會停頓一下。

    

    湘兒知道自己導引真氣上清之氣的時間還不夠長,容貌並沒有變成鬼子母那種看不出年歲的特征。但這些人仍然有可能會殺死她,即使隻是懷疑她和白塔有關係————一名嘉榮城巫婆,這在奇肱國是嚴重的罪行。

    

    白袍眾們在人群中穿行著,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周圍破敗的景象,人們尊敬地為他們讓出道路。有時候他們會向讓路的人點點頭,但大多數時候他們隻會僵硬地說一句:“聖火昭昭,聖火耀耀。”

    

    湘兒盡量不讓自己去注意拜火教眾,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尋找新鮮蔬菜上。等到她和儀景公主走過了小河兩岸的所有街道時,太陽已經變成了遠方山尖上一個在薄雲中燃燒的耀眼金球。

    

    她們的行囊裏多了一包炒幹蠶豆、一些小蘿卜、幾顆硬梨,還有一個盛放這些物品的籃子。大約謝鐵嘴真的是認真找過了,在一年中的這個時節裏,街邊的推車和貨倉裏應該堆滿了夏季收獲的農產品,但她們隻能看見一堆堆土豆和釀瓜,而且一看就知道是放了很長的時間。

    

    想到一路上看見的那些被荒棄的農莊,湘兒不知這些人該用什麽來度過這個冬天。她繼續向前走。

    

    在一家茅頂裁縫鋪的門框上倒掛著一束金雀花,它們開著一些零碎的黃色小花,莖稈完全被白色的緞帶紮成一束,末端又懸了一條黃緞帶。

    

    這大約是某個女人試圖在這個艱難時刻,為了鼓舞人們的精神而做的一點努力,但湘兒相信事實不是這樣的。

    

    湘兒在一家招牌上刻著一把割肉刀的空店鋪門口停下來,假裝尋找一顆掉進鞋裏的石子,眼睛卻在偷偷望著那家裁縫鋪。裁縫鋪的門開著,一捆捆五顏六色的布匹立在被分成小格的窗前,但沒有人從那裏麵進出。

    

    “你找不到嗎,湘兒?把鞋脫下來吧!”

    

    湘兒猛地抬起頭,她差點忘了儀景公主還在她身邊。沒有人注意她們,也沒有人能夠聽到她們說話,但湘兒仍舊壓低了聲音,“看那間店門前的金雀花,那是全丹派的暗號,是一名全丹派鬼子母的眼線發出的緊急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