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荊棘中的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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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子掠過湘兒的頭發,狠狠地戳進她背後靠著的木板,讓她在眼罩後麵哆嗦了一下。

    湘兒真希望能把頭發梳成一根端莊的辮子,而不是披散在肩頭。如果那刀子切斷她的一絲頭發……蠢女人,她苦澀地想著,愚蠢,愚蠢的女人。

    被手絹包住了雙眼,湘兒隻能看見透過手絹的一絲光亮,和眼前的黑暗相比,那道亮光有些刺眼。現在的天色一定還亮得足以提供表演所需,即使時間已經午後過半了。擲刀的人如果看不清的話,一定不會隨便扔出刀子的吧!

    下一把刀戳在她腦袋的另一側,湘兒甚至能感覺到刀身的震顫,刀刃幾乎就貼在她的耳朵上。她要殺了謝鐵嘴和古冶子,大約還要加上其它所有她夠得著的男人,而她完全有道理這麽做。

    “桃子。”古冶子高聲喊道,仿佛他距離湘兒並不止三十步。他一定認為那個眼罩在擋住湘兒視線的同時,也封住了她的耳朵。

    在腰間的袋子裏摸索了一下,湘兒拿出一顆桃子,小心地將它在頭頂上放穩。她看不見,是個真正的瞎眼傻瓜!然後她又掏出兩個,小心地避開身邊的刀子,伸平雙臂,兩隻手各捏著一顆梨的細莖。場上一片寂靜,她張開嘴想告訴謝鐵嘴,如果他還要這樣折磨她,她就要————

    篤————篤————篤!刀刃來得如此之快,讓湘兒還沒來得及喊出一聲,喉嚨就像握緊的拳頭一樣緊繃起來。她的左手裏隻剩下一根莖稈的重量,右手的梨還隨著戳在上麵的刀子微微顫動著,頭發上則被濺了許多梨汁。

    扯下眼睛上的手絹,湘兒大步向謝鐵嘴和古冶子走去,他們兩個都像傻子一樣笑著。還沒等她將已經在腦子裏沸騰的話語拋出來,古冶子已經愛慕地說道“你真厲害,煜月,你的勇敢真是超凡脫。俗,而且還不止這些。”

    古冶子甩了一下那件可笑的紅絲披風,用另一隻手覆住心口,作了個揖,“我應該稱這個節目為‘荊棘中的枸骨’,一點也不誇張,你比任何枸骨都更美麗。”

    “像樹樁一樣站著不需要太多勇氣。”湘兒想我是一朵枸骨?我應該把荊棘露給他看看,給他們兩人都看看。“聽我說,古冶子————”

    “這麽勇敢,你甚至連退縮一下都沒有,我告訴你,我可沒勇氣去做你剛才做的事情。”

    這是簡單的事實,湘兒對自己說。“我隻是拿出應該拿出的勇氣。”她平和地說。向一個不斷誇獎自己勇敢的人大聲喊叫實在是件很困難的事,這比那些關於枸骨的廢話要順耳多了。謝鐵嘴撫著白色的長胡子,仿佛正在看著一件有趣的事。

    “還有衣服,”古冶子一邊說,一邊在微笑中露出全副牙齒,“你會變得非常漂亮,隻要————”

    “不!”湘兒一聲斷喝,不論古冶子剛剛奉承連篇得到了多少優勢,它們全都因為這句話而煙消雲散。

    白英依照古冶子的吩咐為湘兒縫製了演出服,料子是比古冶子的披風還要紅的雲錦。這是白英的主意,她認為如果謝鐵嘴失手了,紅色的衣料可以掩飾流出的鮮血。

    “但,煜月,險中之美具有極大的魅力,”古冶子的聲音充滿了韻律感,仿佛正在湘兒耳邊悄聲說著什麽甜美的事情,“你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每顆心都會因為你的美麗和勇敢而猛烈地跳動。”

    “如果你這麽喜歡它,”湘兒堅定地說,“那你就把它穿上吧!”就算不介意顏色,她也不打算在群眾麵前露出那麽多胸部,無論白英認為那是否端莊。她見過黛督戎的演出服,那是一件全黑的裙裝,上麵綴滿閃亮的金屬片,高高的領子一直頂到她的下巴。

    她可以穿那種……湘兒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她不會真正表演這個節目的。她會同意進行這次練習,隻是為了讓古冶子不再每晚去敲她的馬車門,向她說那些煩人的廢話。

    這個男人除了精通該在什麽時候改換話題之外,簡直一無是處。“這裏怎麽了?”古冶了突然用充滿關懷的語氣問道。

    古冶子伸手向湘兒腫脹的眼睛摸去,湘兒急忙躲開他的手指。挑上這個話題算他倒黴,倒還不如繼續勸她穿上那條紅裙裝。“今天早晨,我不喜歡它在鏡子裏看著我的方式,所以我咬了它。”

    湘兒僵硬的語氣和齜牙咧嘴的表情讓古冶子縮回了手,從百戲團主黑眼睛裏閃動的機警光芒判斷,他猜想湘兒會再咬一口。謝鐵嘴用力地撫著胡子,為了憋住笑,整個臉漲得通紅。

    老說書先生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一定知道,而且隻要湘兒一離開,他肯定就會立刻把那件事加油添醋地告訴古冶子。男人總是喜歡到處嚼舌根,他們一生下來就是這樣,女人們沒有任何辦法讓他們擺脫這個壞習慣。

    光線比她想的要暗,太陽已經落到西方的樹尖上,逐漸變成了紅色。“如果你再敢在這麽昏暗的時候做這個……”她朝謝鐵嘴揮動拳頭,“已經快黃昏了!”

    “我覺得沒錯,”謝鐵嘴說著,揚起了濃密的眉毛,“就是說,隻要我沒戴上眼罩就行了?”他當然是在開玩笑,他一定是在開玩笑。“你看著辦,煜月,從現在開始,隻有在陽光最充足的時候才表演這個。”

    湘兒大踏步地離開了他們,裙子隨著氣惱的動作發出簌簌的響聲。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她已經同意了進行這種愚蠢的表演,至少,她的言詞暗示了這個意思。他們肯定會強迫她遵守承諾的,就像今晚太陽會落下地平線那樣肯定。愚蠢,愚蠢,愚蠢的女人!

    他們————至少是謝鐵嘴,真希望這些嚼舌頭的男人摔碎自己空空的腦袋!————練習的空地和駐紮在向北大道旁的營地一段距離。毫無疑問,如果謝鐵嘴不小心讓刀子戳中她的心髒,古冶子不希望動物們因此受到刺激。但這個男人的惟一理由,隻是為了能多看一點她身上不該被看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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