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如果她有什麽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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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匹閹馬。”男孩又扯了一下被江隆抓住的手臂,發現沒有掙脫開來,顯得更生氣了,“那是一匹閹馬。它不會傷害我的,馬喜歡我。我不是小孩了,我今年九歲,我的名字是阿澤,不是小孩。”
    “阿澤,是嗎?”九歲?他大約已經九歲了。對於這一點,馬鳴判斷不出來,特別是對雨師城的小孩。“嗯,阿澤,你的父母在哪裏?我必須讓你回到他們身邊去。”
    阿澤咬住嘴唇,沒有回答,一顆眼淚從他的眼睛裏溢出來,他惱怒地將淚水抹掉。“厭火族人殺了我爸爸,一個……突闋樓蘭。媽媽說,我們要去錫城古國。她說我們要在一個農莊生活下去,那裏會有許多馬。”
    “她在哪裏?”馬鳴輕聲問。
    “她病了,我……我把她埋在一個有花的地方。”阿澤突然開始拚命地踢打江隆,淚水不停地從他臉上滾下來。“你放開我,我能照顧自己,你讓我走。”
    “照顧好他,直到我們能找到人照顧他。”馬鳴對江隆說。江隆一邊抓著男孩,一邊還在費力地抵擋著他的拳腳。
    “我?我該拿這個老虎一樣的小老鼠怎麽辦?”
    “先讓他吃頓飯,”馬鳴皺了皺鼻子,阿澤至少在馬廄的地板上待了一段時間,“再給他洗個澡,他渾身都是臭氣。”
    “你看著我說話,”阿澤一邊抹著臉一邊喊道,淚水讓他臉上的泥垢變成了一片片花紋,“你看著我說,不要對我的頭頂說話!”
    馬鳴眨眨眼,然後彎下腰:“我很對不住,阿澤,我也一直都恨人們這樣對待我。現在,事情是這樣的,你身上的味道很臭,所以江隆會帶你去黃金鹿蜀,那裏的高樂夫人會讓你洗個澡。”阿澤隻是顯得愈來愈生氣。“如果她有什麽意見,你就告訴她,是我說的,你要洗個澡。她不能違抗你。”
    看著這個男孩驚訝的神情,馬鳴壓抑住自己笑出來的衝動,現在笑的話一定會把事情搞砸的。阿澤大約不喜歡洗澡這個主意,但如果有人想要阻止他……
    “現在,你照江隆說的去做,他是真正的晉城貴族,他會為你準備一頓好吃的熱飯,還有一些沒破洞的衣服和一雙鞋。”
    “我不喜歡晉城人。”阿澤嘟囔著,皺起眉望向江隆和馬鳴。江隆正閉上眼,自言自語地叨念著什麽。“他真的是貴族?你也是貴族嗎?”
    還沒等馬鳴說話,曲長風跑了過來,臉漲得通紅,上麵全是汗水,他帶著凹痕的護心鏡上還殘留了一些以往鍍金的痕跡,黃色衣袖上的紅條紋也都磨損了。他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晉城最富有的貴族的兒子,但話說回來,他確實不曾像過。“馬鳴,”他喘息著,一隻手還在不停地撥起垂落到額頭上的發綹,“馬鳴……在河那邊……”
    “什麽?”馬鳴焦躁地打斷他的話,他本來正在想是不是要將“我不是他娘的貴族”繡在衣服上。“幽瞳?突闋?女王衛兵?還是他娘的白狻猊軍?出了什麽事?”
    “一艘船,馬鳴,”曲長風仍舊喘著氣,撥著頭發,“一艘大船,我覺得那是討海人的船。”
    這不太可能,雕題從不會將船駛到遠離開放海域的地方,但……沿著漆水河向南的路上並沒有很多村莊,馬車能夠運載的供給在貔虎軍到達晉城之前會少得可憐。馬鳴已經雇用了內河船跟隨軍隊一同出發,而一艘大型船隻肯定會更加有用。
    “照看好阿澤,江隆。”馬鳴沒去理會江隆糟糕的表情。“曲長風,帶我去看那艘船。”曲長風迫不及待地點點頭,如果不是馬鳴抓住他的袖子,他肯定會拔腿向河邊跑去。曲長風做什麽事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樣子,而且他又很不容易接受教訓,所以現在他身上才有了五處被高樂夫人的棍子打出的瘀傷。
    馬鳴愈向河邊走,難民的數量就愈多。六艘寬大的渡船被綁在塗了煤油的木製長碼頭上,但船上的槳和櫓都被拿走了,而且碼頭和船上都看不見半個船員。
    隻有六艘河上舢板看上去是可以行駛的,這些短粗的雙桅船是為了臨時使用而準備的。赤腳的船員們待在這些舢板裏,也很少會有什麽行動。
    這些船的貨艙都被裝滿了,它們的船長已經向馬鳴保證,他們隻要接到命令,馬上就能出發。漆水河上也有不停顛簸的寬大方帆船和細長三角帆船在行駛,但在平穀和有城牆包圍、飄揚著錫城古國白狻猊旗的盧奴之間,沒有任何船隻往來。
    那麵旗幟也曾經在平穀上空飄揚過,駐守在這裏的錫城古國士兵並不情願將這座城鎮讓給貔虎軍。
    令公鬼大約控製著玄都,但他的命令無法被傳達給這裏的女王衛隊,或是穆成桂組建的軍隊,比如白狻猊軍。現在那些白狻猊軍應該駐紮在平穀東邊的某個地方,至少他們是向那裏逃跑的,那些關於強盜劫掠的訊息很可能都是他們幹出來的。
    其餘的錫城古國軍隊在與貔虎軍進行過短暫的衝突之後,都已經渡過了漆水河。
    真正吸引馬鳴注意的是一艘停泊在寬闊河道中央的大船,那確實是一艘討海人船,它比河上任何船隻都更高、更長,船體也更流線,在船上有兩根傾斜的桅杆。
    許多身影在索具間來回攀爬,其中有一些赤裸著胸膛,穿著寬鬆的褲子,在岸上還能看到他們黝黑的膚色;另外一些穿著色彩鮮豔的寬鬆上衣,表明她們都是女性,那些忙碌的討海人之中有半數都是女人。巨大的方形帆已經被拉起,收攏在橫桅上,但它們綁得很鬆,隨時都能被放開。
    “為我找一艘小艇,”馬鳴對曲長風說,“還有一些槳手。”他總是需要向曲長風提醒這樣的小事。這名晉城人向他眨眨眼,又撥了撥頭發。“快點!”曲長風哆嗦似的點了一下頭,向碼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