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我會睡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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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鳴稍有些瘸地向牆角處的一張桌子走去,奚齊、楚焱和彬蔚都躲在那裏。奚齊正盯著他的酒杯,仿佛是要從裏麵尋找出人生的答案。楚焱正笑著看彬蔚拒絕一名身材豐滿、淺褐色頭發、灰色眼睛的女侍的邀請,同時又不承認他的腳已經酸痛不堪了。
    馬鳴將拳頭拄在桌上。“貔虎軍在第一縷曙光出現的時候向南出發,你們最好現在就開始做準備。”
    三個男人立刻張大了嘴瞪著他。
    “隻剩幾個時辰了。”奚齊表示反對。彬蔚也同時說:“這點時間隻夠把他們從酒館裏轟出來。”
    楚焱哆嗦了一下,不停地搖著頭:“今晚我們是睡不成覺了。”
    “我會睡覺的,”馬鳴說,“你們之中的一個要在一個時辰後叫醒我,第一縷曙光出現的時候,我們就要出發。”
    馬鳴在黎明前灰色的天光中跨上果仁————他強健的褐色閹馬,他的鉤鐮槍橫放在鞍頭,沒有掛弦的長弓插在馬肚帶下麵。困倦和頭痛纏繞著他,但他還是在看著貔虎軍從他麵前源源不斷地走過。
    全部六千人,半數騎兵,半數步兵,他們發出的噪音足以將死人驚醒。盡管時間還早,人們仍然湧到街上,或是從窗戶裏觀望著這支軍隊的離去。
    隊伍最前方是貔虎軍方形的紅邊旗幟,雪白的底色上畫著一隻紅色的手,下麵用紅線繡出貔虎軍的銘言:死生契闊,與子成說。————“該是扔骰子的時候了”。
    彬蔚、楚焱和奚齊都走在那麵旗下。十名騎兵擊打著用紅色帶子掛在馬上的黃銅鼓;同樣數量的號手以同樣巨大的聲音吹著銅號。他們後麵是彬蔚的騎兵軍隊,這其中混著晉城騎兵和熊渠武~衛軍、插著背旗的雨師城貴族和他們的扈從,以及為數不多的一些錫城古國人。
    每個分隊都有他們自己的長三角旗,上麵繪著紅色的手、一把劍和一個數字。馬鳴要求所有人抽簽決定他們從屬於哪個分隊。
    這種混合招致不少抱怨。一開始,雨師城騎兵全都要跟隨奚齊,晉城人則服從於彬蔚,步兵則從一開始就是一群雜燴。雖然有人在討論應該讓每個單位都有同樣的規模,以及單位配置的數量。
    貴族和將軍們過去總是盡可能將多數人召集到自己身邊,這些人都被稱為江隆的人、張醜的人,或是張宿的人。直到現在,這種現象依然存在,比如江隆的五百人就自稱為江隆之錘,而不是第一小隊。
    但馬鳴要將這個概念砸進他們的腦子裏————所有人都屬於貔虎軍,無論他碰巧出生在什麽地方。任何不喜歡按照馬鳴的方式做事的人都可以自由地離開,不過讓馬鳴吃驚的是,並沒有人因此而離開。
    為什麽所有人都會留下來?這點實在令人費解。當然,在他的率領下他們可以打勝仗,但總會有人死亡。他也曾有過沒辦法讓他們吃飽飯、找不到錢發給他們薪餉的時候。
    他們大約已經忘了他們曾經誇口要去奪取的財富,至今為止都沒有人看到過一枚這樣的銅錢,而且他也看不到他們會有獲得這些財富的機會。在這樣的狀況下,他們會有這種選擇,隻能說他們都瘋了。
    第一小隊發出的歡呼很快就被第四和第五小隊壓下去了,這兩支伍稱呼自己為馬處謙之虎和唐疾風之鷹。“馬鳴大人必勝!馬鳴大人必勝!”
    如果馬鳴手裏有塊石頭,他一定會朝那些人扔過去。
    步兵排成長隊跟在騎兵之後,每個小隊前麵都有一名擊打節拍的鼓手和一麵長三角旗,旗子後麵是二十名長槍手和跟隨長槍手的五名箭手或十~字弩手。每個小隊都有一兩支竹笛或類似的樂器,步兵們都在隨著音樂唱歌:
    複一杯酒甚歡。
    臣名震嶽。
    姊姊不知。
    我無過悲。
    何必一枝戀。
    急飲之不盡,米酒
    忘彼不如意。
    再來兩杯酒未醉。
    馬鳴一直等到唱歌的步兵過去,第一批奚齊的騎兵出現,然後用腳跟踢了一下果仁的肋側。
    不需要等到最後的補給馬車隊和替換馬匹過來再加入隊伍,從這裏到晉城的路上,一定會有馬匹瘸腿或是死於蹄鐵匠無法治療的傷病。然而,沒有馬匹的話,騎兵就沒什麽用處了。
    在河麵上,七艘掛著三角帆的河船正順流行駛,它們的速度比河水的流速稍微快一些,每艘船上都有一麵白色的小紅手旗。那些舢板也都隨軍出發了,它們都張滿了帆,以更快的速度趕到了軍隊前麵。
    當馬鳴趕到全軍最前麵的時候,太陽終於露出了地平線,用第一縷曙光掃過起伏的丘陵和稀疏的灌木林。馬鳴壓低帽子,擋住那道耀眼的光亮。
    彬蔚用戴著鐵手套的手捂住嘴,壓下去一個大哈欠。楚焱消沉地坐在馬鞍上,眼皮不停地向下墜,仿佛隨時都會睡著的樣子。隻有奚齊挺直脊背,警覺地睜大了眼睛。馬鳴覺得楚焱更值得同情。
    即使是這樣,他還是用蓋過鼓號聲的嗓音喊道:“等到城鎮從視野中消失的時候,就派出偵察兵。”南方的地形有開闊地和森林,一條通暢的大道貫穿了這兩種地形,通往南方的主要交通是水路,但足夠多的腳步和車輪經過經年累月的碾壓,已經開出一條堅實的道路。“停止這些可惡的噪音。”
    “偵察兵?”彬蔚有些驚詫地說,“老天爺可真能跟我開玩笑,在十裏內都不會有什麽像樣的軍隊,除非你認為白狻猊軍已經停止了逃竄。即使他們停下來了,如果他們知道我們的勢力,他們就絕不會靠近距離我們五十裏的範圍內。”
    馬鳴沒有理他:“今天我打算前進三十五裏,當我們每天都能前進三十五裏的時候,我們要將速度再加快一些。”當然,他們都朝他張大了嘴。
    馬匹不可能保持這個速度行走太久,除了厭火族人之外,任何人都會認為步兵一天行軍二十五裏已經是很不錯的速度了,但他必須這樣去逼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