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 都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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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堅實、方形臉的崔戍依照士兵的風格,將灰發的前額部分剃光了,他的上衣外麵還用皮帶拴著護心鏡。
    宮祺宇站得如同劍刃一般直,白發一直垂到肩膀,他沒有剃光前額。他的黑色雲錦長衫像崔戍一樣,彩色橫紋鋪到了接近膝蓋處,這身衣服更適合出現在舞會中。
    因為上清之氣的關係,令公鬼能聞到黃藤酒和熱饅頭、蒸魚和肉湯,還有小米粥的氣味,如同他的鼻子就在托盤上一樣。放開真源,他穿好衣服,佩上劍。但他沒有去碰那些被蓋住的食物,他沒什麽食欲。將真龍令牌捧在臂彎裏,他離開臥房。
    它們的形狀像倒伏的甲蟲和水滴,沿街道排列。令公鬼以前在昆莫的那座大型密煉法器裏見過這些,他就是在那裏得到了手臂上的龍紋。
    槍姬眾們跟隨著蘇琳站在寬闊的走廊裏,還有烏倫率領的鐵獄眾。人們簇擁在這些衛兵組成的防禦線外麵,他們裏麵則站著鬼笑猝和一個智者們的代表團————鬼納斯、摩訶麗、鬼斯蘭,當然,還有鬼營室。屬於巫師山樓蘭沙獅氏族的摩嫚姒,在她深紅色的頭發上已經出現了灰絲。還有精絕部樓蘭狼纛氏族的鬼婆四,她看上去並不比令公鬼年長,但她的大眼睛裏已經有一種不可動搖的鎮靜,和不輸於其它任何智者的強硬。
    夜嬌靡也和她們在一起,但所有的部族首領都不在。昨天令公鬼要對她們說的事情都已經說了,而且厭火族人不會拖延事情。那麽,這些智者為什麽又會在這裏?為什麽夜嬌靡也在?她現在穿的白綠色裙裝在胸口處露出很大一片賞心悅目的肌膚。
    夢變成了巨大的白色物體,仿佛是沒有鳥的巨型鳥翼。它滑過天空,看見許多宏偉的城市,裏麵矗立著一座座高度無法想象的建築,在太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實際上,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另外一些人。有許多雙眼睛緊張地看著厭火族人,而在那些眼睛裏也不同程度地掩飾著忿恨的情緒,還有一些人用同樣專注的神情看著夜嬌靡。
    讓令公鬼感到驚訝的是,即使在那些晉城男人的臉上,思考的成分也多過了想入非非。但大多數人都在看著他。羌活冰冷的目光一直在他和鬼笑猝之間來回移動著,那道目光中一直閃動著憎恨的火焰。
    但鬼笑猝似乎完全忘記了羌活這個人,隻是羌活肯定不會忘記,當鬼笑猝發現她在令公鬼的房間裏時對她的那一頓痛打,她當然也不會因為鬼笑猝和令公鬼眾所周知的關係就原諒鬼笑猝。
    晉城人也派來他們的使節團,他們全都由男女大君組成,沒有普通貴族。其中男人戴著尖頂的挑花緙絲帽,穿著鑲緞條紋的燈籠袖雲錦長衫;女人穿著有緞帶環領的亮色裙裝,戴著用珍珠或寶石串成的小帽。
    他們向令公鬼說著:“天佑真龍,洞察萬物。”當然,張朗站在他們最前麵,瘦削、嚴厲、麵無表情,下巴上的尖胡子都已經變成灰色。
    在他身後,費歐妲強硬的表情和鐵灰色的眼睛卻無損於她的美麗,而腰肢綿軟的安奈伊萊的假笑卻讓她的容貌遜色不少。
    在楊生稊的臉上則找不到任何形式的笑容,他有著一雙在晉城人中非常罕見的大眼睛。禿頂的馮有嘉和王用征同樣是一臉嚴肅,王用征足足要比魁梧的馮有嘉瘦一半,而他,甚至是張朗都要比黃離和蘇白茅更胖一些。
    令公鬼昨天並沒有提到黃離和蘇白茅,當然也沒有提到他們的叛逆行為,但他相信這些人已經知道這件事了,而他的沉默會在他們心中造成不同的想法。自從他們來到雨師城之後,他們就已經逐漸習慣了這種事。現在他們看著令公鬼的眼神,仿佛是在等待令公鬼突然宣布抓這兩個人。
    另外還有二十幾個人擠在他們後麵,其中大多數都比較年輕,沒有幾個人的橫紋能到達腰際的。他們一邊紛亂地說著“仁慈眷顧真龍大人,仁慈因真龍大人而眷顧我們”,一邊手捂胸口向令公鬼行禮,或是向他行叩拜禮。
    聚集在厭火族人防衛線外的全都是雨師城人。羌活有著吸引人的俊俏麵容,她剛近中年,黑發被卷成結構精細的塔狀發髻,平行的彩色橫紋從她的繡金高領一直延伸到裙擺的膝蓋下,她是這群人之中彩色條紋最多的。
    張朗和宮祺宇都盡量躲避著對方的視線,他們兩個全都想得到雨師城的王座,也都認為對方是自己的首要競爭者。崔戍看著張朗和宮祺宇,隻是他為什麽會看著他們,在不同人的心中就會有不同的推測了。鬼斯蘭審視著令公鬼,而鬼營室卻審視著她。鬼笑猝則緊皺眉頭,盯著地板。
    雨師城人中間有一名大眼睛的年輕女子,她鬆垂的頭發在肩膀被修齊,並沒有盤成精巧的發髻。
    令公鬼的一部分認識她,他的一部分想要拯救她,從魔尊手中,從一切災厄中,從他自己的所做所為中。他分成了那麽多部分,思想裂開成閃爍的碎片,而所有碎片都在尖叫。
    令公鬼在黑暗中醒來,滿身汗水,顫抖不止。真龍的夢。他以前從不曾夢到過那個人的夢。之後的幾個時辰裏,他躺在床上,雙眼盯著虛空,直到日出。
    令公鬼知道這是傳說紀元的影像,但這次完全不同了。一切都仿佛遭到了扭曲,那些顏色……都是錯的,仿佛有什麽東西改變了他的視覺。
    奇肱飛車顫抖著向下墜落,每一架上麵都攜帶著數百個即將死亡的生命,建築物如同琉璃般碎裂。一次又一次,令公鬼麵對著一位美麗的灰發女子,看見她的麵容從愛意轉變為恐懼。
    令公鬼害怕閉上眼睛。他握持著陽極之力,仿佛能夠用它與那個死人戰鬥。但真龍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當蒼白的陽光終於出現在窗口時,一名屈從者無聲地走進房間,手裏捧著一隻蓋著布的銀托盤。看見令公鬼已經醒了,屈從者並沒有說話,隻是作了個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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