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 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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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答應你。”馬鳴嘟囔著。
    這可真奇怪了,半夏怎麽跑到虎跳河邊去了?馬鳴確信,當他離開平穀的時候,半夏還在雨師城,除非半夏也學會了令公鬼打開通道的技巧,那樣她隨時都能跳回去啊!她也可以跳到玄都去,為馬鳴和貔虎軍打開一個通道。
    “你也不必擔心半夏,無論她遇到什麽麻煩,無論她的脾氣有多麽強,我都會把她拉出來。”這已經不是馬鳴第一次替半夏火中取栗了,這次他大概也得不到什麽感謝。景汐要去當鬼子母?他娘的!
    “好,”令公鬼說,“好。”但他隻是專注地盯著那張地圖,然後他猛地將目光從那張地圖上移開。在那一瞬間,馬鳴以為他是要和鬼笑猝說些什麽,但他隻是從她麵前轉過了臉。“謝鐵嘴應該和儀景公主在一起,”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封折好並用蠟漆封上的信,“把這個給他。”他將那封信塞進馬鳴的手裏,就匆匆離開了帳篷。
    鬼笑猝緊跟在令公鬼身後,半揚起一隻手,張開嘴唇仿佛是要說話,但她突然又合上了嘴,將雙手埋進裙子裏,用力閉緊眼睛。風是從那個方向吹過來的,不是嗎?鬼笑猝想要和儀景公主談談。令公鬼怎麽讓自己陷進這壇泡菜裏的?令公鬼一直都知道該如何對付女人,令公鬼和子恒都是。
    但這和馬鳴不要緊。他在手裏轉動著那封信,信上麵謝鐵嘴的名字是一隻女性的手寫出來的,馬鳴不認識蠟封上的印章————一棵枝葉伸展的大樹上有一個王冠。哪個貴族會給謝鐵嘴這種幹癟老頭寫信?這也和他不要緊。將那封信扔到桌上,馬鳴拿起銅煙鍋和煙草袋。“阿澤,”他邊說邊在煙鍋裏塞滿煙草,“叫奚齊、彬蔚和楚焱進來。”
    帳篷簾外傳來一個驚訝的叫聲,然後是一聲“是的,馬鳴”,接著又是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鬼笑猝抱著雙臂,帶著堅定的表情看著馬鳴。
    馬鳴急忙搶在她之前說道:“隻要你和貔虎軍同行,你就在我的指揮之下,我不想惹麻煩,我也不希望你添麻煩。”如果鬼笑猝真的要添麻煩,他會把她捆到馬背上,一路送給儀景公主,即使他要用十個男人才能做到這件事。
    “我知道如何跟隨戰爭首領,”鬼笑猝重重地哼了一聲,“但你應該知道,並非所有女人都像濕地女人那麽軟弱。如果你在一個女人不想走的時候硬要把她架到馬背上去,她大約會用一把匕首刺穿你的肋骨。”
    馬鳴的銅煙鍋差點掉了,他知道鬼子母讀不出別人的心思————如果她們做得到,馬鳴的皮大約早就被掛到白塔的牆上去了。但大約樓蘭智者……當然不會,這隻是女人們用的一個花招。馬鳴相信,如果自己仔細去想,就能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他隻是不屑仔細去想罷了。
    清了清喉嚨,馬鳴將沒有點燃的銅煙鍋插進牙縫裏,彎腰去察看那張地圖。雖然是在林地環境裏,如果他加速行軍,貔虎軍大約能用一天的時間從那片空曠地趕到獨狐陳。
    但他要用兩天,甚至是三天的時間,要讓鬼子母們得到足夠的警告,他不想讓那些鬼子母受到更多的驚嚇。他不知道一名被嚇壞的鬼子母會做出什麽事來。即使戴著這個徽章,他也不希望自己站在一名受到驚嚇的鬼子母麵前。
    馬鳴感覺到鬼笑猝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後頸上,他聽見一陣焦躁的咬牙聲。現在鬼笑猝已經盤腿坐到靠著帳篷的地方,正一邊用一塊磨石打磨著她的匕首,一邊看著他。
    當彬蔚、楚焱和奚齊走進帳篷時,馬鳴對他們說道:“我們要去撓撓鬼子母的下巴,援救一頭騾子,把一個高鼻子的姑娘放到銀蟾王座上去。哎喲,是的,這位是鬼笑猝,不要那樣看著她,否則她會試著割開你們的喉嚨,大約她也會不小心把自己的喉嚨割開。”鬼笑猝大聲笑了起來,仿佛馬鳴剛剛說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但她並沒有停止磨利匕首。
    片刻之間,半夏不知道為什麽痛苦沒有繼續增加,然後她把自己從地毯上撐起來,站起身,她用力地抽泣著,渾身都在顫抖。她非常想擤擤鼻子,她不知道自己已經這樣痛哭了多久,她隻知道從屁股到膝窩都火燒地疼痛著。她幾乎已經無法站穩身體了,她原本以為可以稍微保護一下自己的襯裙早已被扔在一旁。淚水從她的臉上滾落,她站在自己的帳篷裏,繼續大聲哭嚎著。
    鬼營室、鬼納斯和摩訶麗嚴肅地望著她。這裏不僅有她們三個,其餘的人大都靠坐在軟墊上,喝著由一名高瘦屈從者端來的熱茶。
    真是運氣,那名屈從者是個女人。她們全都是女人————智者們和學徒們,所有從半夏口中得知她是鬼子母的女人。半夏慶幸這次懲罰沒有包括那些單純以為她是鬼子母的人,否則她一定沒辦法活過這場懲罰了!懲罰她的原因是她說謊,不過她們的反應又讓半夏感到驚訝。
    有一頭烏發、身材瘦削的沙倦憚是巫師山樓蘭岩脊氏族的智者,她粗聲粗氣地說半夏不虧欠她的義,她會留下隻是想喝喝茶。子寧塔也是這麽說。但鬼乾一卻似乎想要將她劈成兩半,還有蘇蘭妲……
    半夏眨著眼,想要除去模糊了眼睛的淚水,然後她向蘇蘭妲望了一眼。蘇蘭妲和三位智者坐在一起,一邊聊著天,一邊不時看半夏一眼。蘇蘭妲對她肯定是毫無同情可言,她們之中也沒有人想要寬恕她。半夏從自己的一隻箱子裏找出的那根腰帶又薄又軟,但有她的手掌兩倍寬,而那些女人全都很有力氣,每個女人都會抽她六七下。
    半夏一輩子從沒感覺到如此羞恥,並不是因為她赤身裸體,紅著臉,像嬰兒一樣哭泣。當然,哭泣也很讓她感到羞恥,也不是因為所有這些人都在看著她被鞭打,或者是親手鞭打她。真正讓她羞恥的是自己接受懲罰時,反應竟然如此強烈,即使是一名樓蘭小孩也會比她更克製一些。當然,小孩永遠不會受到這樣的懲罰,但從道理上來講就是這樣的。
    “結束了嗎?”這個沙啞、不穩定的聲音真的是她的嗎?如果這些女人知道她是多麽小心地聚積著自己的勇氣,她們又會怎麽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