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九十四章 何者是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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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錫城人、占西人、鬼子母和智者們從容不迫地在平原上移動著————他們幾乎已經就位了。子恒很希望他們距離戰場能夠更遠些,能有更多的機會逃跑,但沈晉堅持說他們必須靠近到距離戰場三百步以內的地方,長弓才能發揮效用。
    奔雷則焦急地不想殿後。即使是鬼子母們也堅持不能距離戰場太遠————子恒相信她們隻是要靠近到將戰局情況完全看清楚的程度。
    現在突闋們還沒注意到周圍的變化,至少他們沒有對這三支正在向他們緩慢移動的軍隊表現出任何警戒,甚至沒有人向他們轉過臉來。所有突闋人都在向馬車環繞的營地猛衝,偶爾被閃電和火焰打出的缺口又會立刻被衝鋒的人補上。子恒知道,隻要有一個人回頭看一眼,情況就會立刻發生改變;但他們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眼前的煉獄上。
    八百步、七百步。錫城人都下了馬,將長弓握在手上。六百步、五百步、四百步。
    崔戍抽出佩劍,將它高舉過頭。“真龍大人,樂正,為了勝利!”戰號從五百個喉嚨裏爆發出來。五百杆騎槍被平端在馬前。
    子恒急忙抓住崔戍的馬鐙,隨著雨師城人挾雷鳴之勢直衝下山坡。巫鹹邁開一雙長腿,速度絲毫不亞於疾馳的戰馬。子恒拉住馬鐙,大步向前跳躍著,他的心思奔向狸力群,呼喚著它們。來吧!
    棕色的草地迅速向他們身後退去。空曠的原野上突然出現一千頭饑餓的狸力————削瘦的、棕色毛皮的平原狸力,其中還有一些毛色更深、體形更大的狸力肯定是來自叢林地區的。當錫城人的第一波箭雨劃過天空,落進厭火族人的隊伍裏時,它們也亮出獠牙,猛衝進厭火族人群之中。這時,第二波箭雨也滑過了半空,連同許多耀目閃電,熾烈火蛇。戴麵紗的厭火族人剛剛轉過身,開始對抗狸力群的攻擊,雨師城人的騎槍和另外無數根樓蘭短矛就已經紛紛戳穿他們的胸膛。
    子恒掄開戰斧,砍倒一名突闋,跳過他倒下的身體。他們必須衝到令公鬼身邊,這是他們唯一的目的,也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在他身旁,巫鹹的巨斧不停地向四處斬落,立刻就砍開了一條通路。平措似乎在拿著劍跳舞,每當他砍倒一個人,都會發出一陣笑聲。但子恒沒有時間去想別人,他有條不紊地揮舞著斧頭,他是在劈砍木頭,不是人。他竭力不去看那些噴濺出的血肉,任由紅色的液體噴在臉上卻不去在意。他必須找到令公鬼,他要從荊棘叢中砍開一條出路。
    他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麵這個人的身上————他把他們都視為男人,雖然這個人的身高更像是一名槍姬眾,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心中如果有了這種想法,是否還能揮下斧頭————他集中注意力要砍開通路,但其它事情不停地湧進他的視線之中。
    一道銀色的閃電將穿著聖保衣的身軀打入空中,他們之中有一些係著紅色的頭巾,有一些沒有。另一道閃電將崔戍從馬背上打落馬下。這名雨師城人吃力地站起身,用佩劍支撐住身體。火焰圍繞住幾名雨師城人和厭火族人,人和馬都變成了尖叫的火炬————或者是悄無聲息的火炬。
    這些事情飛快地從子恒眼前閃過,但他並沒有讓自己去看它們。他的麵前隻有敵人————那些荊棘。他和巫鹹的斧頭,還有平措的劍要把這些全部清除幹淨。但很快有一些事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一匹揚起前蹄的馬,一名被樓蘭短矛從馬鞍上戳下的騎士————一名穿著紅色盔甲的騎士,隨後是成群的翼衛隊。他們挺起騎槍,不停地向前猛衝,奔雷的羽毛飄揚在他的頭盔上麵。
    片刻之後,子恒看見了蒼術夫人,鼉龍派鬼子母一步步向前行進著,麵色威嚴冷峻,如同戰場上的女王。三名護法為她開辟出道路,火焰不停地從她手中噴湧而出。然後是鬼去疫,更遠處,是元香、傲癡和……蒼天在上,她們都跑到這裏幹什麽?她們應該和智者們在戰場外麵的!
    從前麵的某個地方傳來一陣轟鳴,壓倒了所有喊聲和喧囂。片刻之後,一道閃光出現在距離子恒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它像剃刀一樣切穿了幾個人和一匹馬,展開成為一個通道。
    一名身穿黑衣的人拿著一把劍從通道裏一躍而出,但立刻被突闋的短矛刺穿身體,倒在地上。與此同時,又有八九個人跳出通道,隨後那個通道就消失了。
    這些人也都拿著劍,在那名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周圍結成一個圓圈。一些突闋人衝向他們,結果倒在他們的劍刃下,但更多的突闋人在他們麵前爆成了一團團火焰;或者是腦袋像摔在地上的瓜果般驟然爆裂。差不多在他們一百步外的地方,子恒依稀看見了另外一個由黑衣人結成的環,這些人的周圍出現了無數的火焰與死亡。但子恒沒時間去考慮這些人,他的周圍已經開始聚集了無數的突闋人。
    他和巫鹹、平措背靠背地站在一起,拚命地揮砍著手中的兵刃。現在他們已經不能繼續向前了,他能做的隻有堅持站在原地。血液衝擊著他的耳膜,他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他也能聽到巫鹹的喘息,如同一隻巨大的風箱。
    子恒格擋開一根刺來的矛,又用斧背的長釘刺中另一名厭火族人,同時伸手抓住一支刺來的矛鋒,完全不在意它在手掌上割開的血口,並揮動斧頭砍開了一張戴著黑麵紗的臉。
    子恒不認為他們能堅持很長時間,他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拚命地為了能再多活過一次心跳的時間而努力。但在他心中的一個角落裏,仍然隻有小丹。那讓他感到悲傷,因為他不能為無法回到她身邊而向她道歉。
    令公鬼身軀折疊在箱子裏,痛苦地喘息著;他仍然在摸索他和真源之間的屏障。呻吟聲不斷地飄過虛空,猙獰的怒火和灼烈的恐懼在圍繞著虛空邊緣滑動。他已經不再注意何者是他,何者是真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