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一十六章 荒唐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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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你的‘重要’訊息?”天愚上尊氣惱地問道。鷹揚報告說銀蟾女王的孩子在狐仙城,仍然和那些巫婆們攪和在一起,關於她的命令已經被傳達給冷清羽。
    據推測,銀蟾女王的另一個兒子也還在白塔裏,但鷹揚在嘉榮城的眼線很少。天愚上尊長飲一口涼酒,感覺到體內骨骼的衰老、脆弱和冰冷,但魔尊造成的高溫足以讓他的皮膚滲出汗水,並烤幹他的喉嚨。
    宮雲玳愣了一下。“啊……不,大人,”他在白色上衣的口袋裏摸索著,拿出一支小骨管,上麵有三道紅色的條紋,“您說過,這種東西隻要被鴿子送到,就要立刻被送交————”話沒說完,天愚上尊已經伸手把那根管子奪了過去。
    這正是天愚上尊等待的東西,正是為了等它,拜火教眾軍團才沒有驅趕銀蟾女王向錫城古國前進。天愚上尊希望這不是耶律文思在瘋狂中的胡言亂語,希望那個人沒有因為見到混亂的駱駝城就變得神經錯亂。錫城古國必須等待,其它更多的事情也必須等待。
    “我……我已經確認白塔真的分裂了,”宮雲玳繼續說道,“那個……玄女派已經占領了嘉榮城。”提到那些異端時,他的聲音變得非常緊張。玄女派當然是不存在的,所有巫婆都是魔尊的爪牙。
    天愚上尊沒理會他,低頭用拇指的指甲撬開骨管的蠟封。他利用鷹揚將這樣的謠言散播出去,現在,它們傳回了他這裏。宮雲玳相信傳進他耳朵裏的每一個謠言,而且他會把所有謠言都塞進耳裏。
    “有報告說巫婆們在協助那名叫令公鬼的偽龍,大人。”
    那些巫婆們當然會協助他!他是她們一手創造出來的,是她們的傀儡。天愚上尊忽略了那個仍然在喋喋不休的傻瓜,轉身走到棋桌旁,從骨管中抽出一個細小的紙卷。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知道這種紙片中記錄的信息,而且知道有這種紙片存在的人也隻有極少幾個。
    當天愚上尊展開那張薄紙時,他的手一直在顫抖,自從七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踏上戰場後,他的手就再沒有顫抖過。現在這雙手看上去隻剩下一些骨骼和筋腱,但它們仍然有足夠的力量去完成他要做的事。
    紙條上的字跡並非來自耶律文思,而是楊雪,他被天愚上尊派往駱駝城,去完成另一項任務。讀過紙條上的文字後,天愚上尊的腸胃糾成一團。
    記錄這些信息用的是正常的語言,不是耶律文思的暗語,現在耶律文思的報告總像是一個瀕臨瘋狂的人寫出來的,但楊雪卻證實了情況比耶律文思的報告更加嚴重。
    令公鬼是一頭狂暴的野獸,一個必須被阻止的破壞者,但現在又有一頭瘋獸出現了,一頭大約比嘉榮城巫婆馴服的偽龍更加危險的野獸。蒼天在上,他該如何同時與兩頭瘋獸作戰?
    “似……似乎宋懷女王已經離開了滕州,大人,還有……真龍信眾們在黑齒國和範陽各處燒殺搶掠。我聽說彎月夔牛角已經在司吾被找到了。”
    天愚上尊有些煩躁地抬起頭,發現宮雲玳正站在他身旁,一邊舔著嘴唇,一邊用手背抹去額頭的汗水。毫無疑問,他很想瞥一眼紙條上寫了什麽。嗯,過不了多久,所有人都會知道的。
    “似乎你那些荒唐的幻想中有一個還不算是非常荒唐。”天愚上尊說道。這時,他感覺到刀刃穿過了他的肋骨。
    天愚上尊的身體在一瞬間因為驚駭而僵在原地,讓宮雲玳有時間拔出匕首,並再一次將它刺進去。天愚上尊並不是第一個這樣死掉的領隊尊者,隻是他從沒想過這樣做的會是宮雲玳。他想要抓住這名刺客,但他的手臂已經失去了力量,他將全身重量靠在宮雲玳的手臂上,兩個人彼此注視著。
    宮雲玳滿臉通紅,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一定要這樣做,一定要這樣做,你讓那些巫婆在獨狐陳肆意妄為,還有……”他似乎是突然意識到自己正用手臂抱著那個被他刺殺的人,於是他急忙將天愚上尊推開。
    現在,力量又從天愚上尊的腿上流走了,他重重地跌在棋桌上,把棋桌撞翻在地,黑色和白色的棋子散落在拋光的木地板上。銀酒罐撞擊地麵,發出響亮的聲音,高粱酒灑了一地。天愚上尊骨骼中的寒意立時湧向他全身。
    天愚上尊不確定是否隻是他的時間變慢了,還是一切事情確實發生得這麽快。靴子撞擊地麵的聲音傳來。天愚上尊無力地抬起頭,看見宮雲玳張大了嘴,圓睜著雙眼,正在岑三易麵前一步步向後退去。
    宮雲玳穿著金白色指揮使者戰袍和純白的上衣,樣子高大威武;岑三易並不算高,也不顯得孔武有力,但他黝黑的麵孔像往常般冰冷嚴厲,他的手中握著一把劍,是那把他極度珍視的蒼鷺徽劍。
    “叛徒!”岑三易咆哮著,用那把劍刺穿了宮雲玳的胸膛。
    天愚上尊如果做得到,一定會笑出聲來,但他連呼吸都感到困難了。他能聽到血液的氣泡在喉嚨中爆裂的聲音。他從沒喜歡過岑三易,實際上,他非常輕視這個人;但必須有人知道這件事。他的目光挪動著,在手邊不遠處找到那張來自忽羅山的紙條,大約這張紙條會被遺忘在這裏,但如果他用手抓住它,它就不會被忽略掉————它絕對不能被忽略掉。
    天愚上尊覺得自己的手仿佛是在地麵上緩慢地蠕動著,碰到了那張紙條,他努力要攫住它,卻隻是將它向旁邊推去。天愚上尊的視野變得模糊了,他強迫自己看清楚,他必須……霧氣變得更濃了。
    天愚上尊告誡自己,並沒有霧。霧繼續變得濃重。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隱藏著一個敵人,像令公鬼一樣危險,比令公鬼更危險。那個訊息。
    什麽?什麽訊息?應該是跨上戰馬、抽出長劍的時刻,應該是最後戰鬥的時刻。蒼天啊,無論是勝利還是死亡,他來了!天愚上尊想要吼叫。
    岑三易在宮雲玳的袍子上擦淨劍刃,才忽然發現這老東西還在喘息,發出沙啞、模糊的聲音。他扭曲著麵孔彎下腰,想給天愚上尊做一個了結,卻被一隻瘦削、細長的手抓住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