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六十六章 詭計

字數:2720   加入書籤

A+A-




    半夏幾乎沒聽見琪紗在說些什麽,她的思緒在飛快地旋轉著。
    這不可能是成少卿幹的,是嗎?他不可能知道蘭嵐,更不可能回來救她,是嗎?而令公鬼召集的那些男人,那些畢月使呢?所有的村莊裏都流傳著關於畢月使和黑莊的謠傳,人們全都在悄悄地議論這件事。大多數姐妹都裝作不在乎有幾十名天生能導引真氣的男人聚在一起————隻是謠言比實際情況誇張許多,謠言總是非常誇張的。但半夏想到那些人的時候,腳趾總是害怕得想要縮起來。畢月使是可以……但為什麽?畢月使怎麽會知道這件事?他們跟成少卿一樣,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半夏努力躲避著那唯一符合情理的結論,那是比成少卿,甚至比畢月使更加可怕的事情————一名棄光魔使放走了燕癡。湘兒告訴過她,屍冥已經死在令公鬼手上。令公鬼也殺死了騫淼,或者據推測是這樣的。雷負和龔鬼也死了。純熙夫人殺死了關老,那麽剩下的就隻有萬劍、韓咒和幽瞳。
    幽瞳在雲夢澤,沒有人知道另外兩個在哪裏。在女性的棄光魔使之中,純熙夫人和蘭飛兒同歸於盡,但所有其它人都還活著,也沒有人知道她們在哪裏。“蘭嵐”的逃脫當然與她們無關,這是個男人幹的。
    是哪一個?為了抵禦棄光魔使對營地的攻擊,她們早已製定了計劃。這裏沒有任何姐妹能夠單獨抵擋棄光魔使,但如果她們連結起來就是另一回事了,任何進入營地的棄光魔使都會發現身邊圍滿了連結在一起的鬼子母。
    但她們必須先認出棄光魔使來。不知為什麽,棄光魔使並沒有那種光潔無瑕的麵孔,大約這是因為他們和魔尊的聯係造成的。他們……想到這裏,半夏覺得不寒而栗,她必須讓自己的思路清晰一些。
    “琪紗?”
    “……看樣子您的頭痛了,需要按摩一下……是,尊主?”
    “找樓煩和桑揚來。讓她們來找我,但不要讓其它人知道。”
    琪紗咧嘴一笑,行了個深深的叩拜禮之後就跑開了。她幾乎無可避免地要知道圍繞在半夏身邊的暗流,但她覺得所有這些策劃和密謀都很有趣。當然,她知道的不過是表麵的一些東西,而且連這些也是所知有限。半夏不懷疑她的忠誠,但琪紗如果了解了旋渦深處的那些事情,她的興奮大約就會變成其它的情緒了。
    半夏導引真氣上清之氣點亮了帳篷裏的油燈,然後吹熄手中的提燈,小心地將它放到角落裏。她應該要想清楚,但她仍然覺得自己隻是在黑暗中摸索。
    半夏坐在椅子裏,這是營地中為數不多的幾把真正的椅子之一,上麵有一些樣式樸素的雕花,看上去很像農人家中最好的扶手椅,寬大而舒適;不過她坐在上麵時總會有點負罪感,畢竟這把椅子耗用了不少馬車上寶貴的空間————半夏坐在那裏,努力想把自己的思緒理清楚。這時,樓煩一把掀開帳簾,邁步走了進來。樓煩並不高興。
    “為什麽,您為什麽要跑掉?”她的語調並沒有隨她的表情一同改變。即使用最尊敬的腔調,樓煩還是可以將人痛斥一番,而她的一雙碧眼盯著半夏,射出的目光就像製鞍匠的錐子一樣鋒利。“浣花夫人像趕蒼蠅一樣把我撥到了一邊,”那精巧得令人驚訝的小嘴恨恨地扭曲著,“她幾乎像您一樣飛快地離開了。您沒意識到她已經把她自己交給您了嗎?她交出的不僅是她自己,還有璐瑤安夫人、琦瑋和其它人。您也知道,今晚她們一定會把水往外舀並將漏洞都填平。她們能做到,我不知道她們會怎麽做,但她們能做到。”
    幾乎就在樓煩說出最後一句話時,桑揚走了進來。桑揚是一名腰肢纖細、身材高挑的女子,因為同樣的原因,她古銅色的麵容像樓煩一樣年輕。
    而實際上她也和樓煩一樣,比半夏的母親還要年長。桑揚看了樓煩一眼,在帳篷允許的範圍內用力一甩手:“尊主,這是一場愚蠢的冒險。”她那雙秋波流轉的黑眸裏現在閃耀著憤怒的光亮,但即使是在她發怒時,聲音依然有種慵懶嫵媚的感覺,而半夏還記得以前桑揚那種清晰莊重的聲音。“如果有任何人看見丹景玉座和我一起————”
    “即使整個營地知道了你們所謂的爭吵隻是在掩人耳目,我也不在乎!”半夏厲聲打斷了她的話。她在她們三個周圍編織了一個很小範圍的防偷聽陣法。隻要她一直維持著這個編織,而不將它固定住,那麽就沒有人能在不被她發現的情況下穿過這個陣法。
    實際上,半夏還是在乎這件事的,大約她不該叫她們兩人一起來。那時她一心隻是想叫這兩名她唯一能指望的姐妹過來。營地裏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位前任丹景玉座和她的前任太微玄使極端痛恨彼此,就像丹景玉座痛恨教導她的繼任者一樣。
    如果有任何姐妹發現了這個事實,她們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大約就都要在苦修中度過了,而且會是相當艱苦的苦修————鬼子母痛恨被別人愚弄,即使是國主做了這樣的事,也要付出代價————不過,她們這種所謂的彼此痛恨造成了一種特別的效果:在其她姐妹,包括宗派守護者的意識裏,如果她們兩個同時確認一件事,那麽那件事就一定是正確的。
    遏絕所造成的另外一種效果非常有用,一種其它人並不知道的效果————三誓已經無法約束樓煩和桑揚了,她們現在可以像黃麻商人一樣滿口謊言。
    這座營地中到處都是陰謀詭計,就像是一片在迷霧中萌生著許多詭怪植株的惡臭沼澤。大約任何鬼子母聚集的地方都是這樣,經過了三千年在密謀中的生活,即使那些密謀不是不可或缺,它們已經成為大多數姐妹的第二天性。
    但真正讓半夏感到恐怖的是,她發現自己也已經開始喜歡上所有這些詭計;並非因為這些謀略本身,而是因為其中曲折的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