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八十二章 太懶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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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有一些打結的頭發會扯到您的頭皮,尊主。”這名永遠悶悶不樂的女人嘟囔著,將發梳插進半夏的頭發。半夏幾乎要對她說,自己並不是故意在睡覺時把頭發弄亂的。
    “我知道今天我們要在這裏休息,尊主。”看著鏡子中茉麗的身影,半夏覺得她像是在責備自己實在太懶惰了。
    “這身藍衣服很適合您的膚色,尊主。”茉麗一邊說,一邊為半夏係上扣子,她的表情中充滿了對奢侈浮華的指責。
    半夏想到今晚會由琪紗來服侍她,心中不由得鬆了口氣。她披上七色七明四照玄光丹裙,幾乎不等那個女人幫她整理好就跑了出來。
    東方的山丘上甚至還看不到一點太陽的邊。營地位於一座寬闊的山穀之中,被長長的山脊和雜亂的山丘環繞著。那些山有的高達幾百尺,看上去就像是被巨大的手指捏擠過。
    已經變得模糊的黑影仍然覆蓋著營地,不過身在這從未真正消失的高溫中,人們都已經起床了。烹調早飯的味道充盈在空氣中,人們都在忙碌著,不過營地中並沒有出現即將開始行軍的匆忙景象。
    隻有穿白裙的見習使仍然用近乎奔跑的速度快步前行,明智的初階生永遠都會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她的雜務幹活。當然,護法從不會表現出著急的模樣,但就連為鬼子母送早飯的仆人們似乎都有些悠閑,至少和初階生相比是這樣的。
    整座營地都在盡量“享受”這個停下來紮營的日子。一根起重杠杆滑落時傳來的撞擊聲和咒罵聲表明了馬車匠人正在進行修理;遠處傳來的鐵錘敲擊聲是蹄鐵匠在重新為馬匹釘馬蹄鐵;十二名蠟燭匠已經排列好他們的模具,大鍋也已經燒熱,準備開始熔煉一直被小心儲藏的製蠟材料;更多的黑色大鍋立在火上,燒煮著洗澡和洗衣的熱水,男人和女人們已經在鍋旁邊堆積了大量的衣服。對於所有這些活動,半夏卻幾乎都沒有注意。
    半夏知道茉麗不是有意這樣做的,她的表情一直都是那個樣子,不過即使是羅花休親自來當侍女,大概也不會比她更糟糕。這個想法讓半夏大聲笑了出來。
    羅花休如果成為了某位小姐的侍女,一定會讓她的女主人一刻不得休息地忙碌著,她卻會成為被侍候的人。一名正從鐵烤箱頂上耙去煤灰的灰發廚子向半夏咧嘴一笑,仿佛是在分享半夏愉快的心情。
    然後他發現眼前是丹景玉座,而不是一個恰好走過的年輕女子時,他急忙苦著臉向半夏打恭,立刻又回到幹活上了。
    如果半夏遣走茉麗,羅花休隻會找一名新的細作替補,茉麗則又會繼續她從一個村莊到另一個村莊的乞討生涯。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她確實是還沒等茉麗把她的衣服徹底整理好就溜出來了,半夏的手指在腰間碰到了一隻木棉小袋子。
    她不需要將那隻袋子舉到鼻子下麵,就能嗅到一陣優婆羅花瓣混合藥草的清冷香氣。半夏歎了一口氣,茉麗是有張劊子手的麵孔,而且肯定也是羅花休的細作,但她還是在盡力做好自己的幹活。為什麽一切總會如此複雜?
    走到被她用來當作書房的帳篷時,有許多人都稱呼這裏為丹景玉座的書房,就如同它是白塔中的那個房間一樣。一種陰鬱的報複心態代替了對茉麗的擔憂。今天是休息日,但浣花夫人肯定會在她之前來到這裏,拿著一大捆各式各樣的陳情書。
    一名洗衣婦乞求寬恕,她被指控偷竊罪,她把珠寶縫在自己的衣服裏麵,被別人發現;一名鐵匠請求發給他一份資格證明,除非他要離開,否則那東西對他不會有用處;一名馬具匠人請求丹景玉座為她祈禱,讓她能生下一個孩子;一名孫大人的士兵請求丹景玉座祝福他和一名女裁縫的婚姻。
    這其中總會有不少年長初階生的陳情書,請求不要去見遊女門主,或是不要承擔額外的勞役。任何人都有權力向丹景玉座陳情,但那些服務於白塔的人很少會這麽做,初階生更不會。
    半夏懷疑浣花夫人是在努力搜集更多的陳情書,就像給貓爪子塗上黃醬。半夏為這些事務忙碌不堪,太微玄使就能夠安心解決比較重要的問題。這個早晨,半夏覺得自己大約會讓浣花夫人吃掉所有這些陳情書當作早飯。
    但是當半夏走進帳篷時,浣花夫人並不在裏麵。回想起昨晚的事情,這大約沒什麽好驚訝的。不過帳篷並不是空的。
    “今晨的老天爺保佑您,尊主。”沈悠悠行了個深深的叩拜禮,長衫上的褐色穗子也隨之搖晃起來。沈悠悠擁有傳說中那種白水江城女子的優美身姿,但她的高領長裙顯得相當謙遜,但白水江城女人並不是以謙遜著稱的。“我們依照您的命令做了,但所有人都沒看見昨晚有人靠近蘭嵐的帳篷。”
    “那些男人裏麵有幾個記得看到了宋蘊齊,”華幽棲麵色陰沉地說,她隻是朝半夏稍微屈了一下膝蓋,“但除此之外,他們幾乎連自己是不是回帳篷睡過覺都記不住了。”有許多姐妹不喜歡黛蘭娜的這個文書。
    華幽棲又用更加惱怒的聲音說道:“我們在外麵的時候遇到了遊女門主,她命令我們立刻回床上去睡覺。”她不自覺地揉搓著長衫上的藍色穗子。新任鬼子母總是會戴著她們的長衫,即使是在沒必要的場合裏,丹景玉座是這麽說的。
    半夏給了她們一個微笑,她希望這個微笑裏能有足夠的鼓勵神情,然後小心地坐到小桌子後麵。那把折疊椅還是歪了一下,直到她用力蹬直雙腿,才把椅子穩定住。一份折疊起來的文稿從石雕墨汁瓶下露出一角,半夏立刻想把手伸向它,但又阻止了這個衝動。
    有太多姐妹把禮貌看得過輕,她不想成為那些人中的一員,而且,她對這兩個人負有責任。